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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5

他没有同别的客人一起走,余索奈也没有。要他们坐车回去,一辆四轮马车在台阶下面等着,这时阿尔努到花园里采玫瑰花去了。不一会儿,采了一把花,用一根线捆着,因为花枝长短不齐,他就在装满纸张的口袋里随便摸了一张纸,将花包住,再用一口大别针别着,然后带着某种激动的心情,将花献给了他的太太。

“瞧,我亲爱的,请原谅我把你忘了!”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花上的别针没有别好,把她扎疼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大家等了她差不多一刻钟,最后,她出来了,抱起玛尔特,钻进了马车里。

阿尔努说:

“你的花没拿?”

“不用了!不用了!用不着拿了!”

弗雷德利克跑去拿,她向他喊着:

“我不要了!”

可是,他过了一会儿还是拿来了,他说把花装在了一个大信封里,因为他发现花被扔在了地上。她把花插在座位的皮靠垫里,马车出发了。

弗雷德利克坐在她身边,发现她浑身颤抖得很厉害。随后,当马车过了桥,阿尔努正要向左拐,她喊着说:

“不对!你走错了,从这边,往右走!”

她似乎很生气,一切都使她难过。最后,等玛尔特睡着了之后,她抽出那束花,从车门里扔出去了,随即抓住弗雷德利克的手,并用另一只手做着手势,叫他回去后不要说起这件事。

然后,她用手绢掩着嘴唇,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另两位坐在各自的位子上,谈论着印刷,订户。阿尔努驾车时没有注意,在布洛涅森林中迷了路。于是,马车驶入了小路。马一步步地往前移动,路边的树枝擦在车篷上。在黑影里,弗雷德利克只看见了阿尔努夫人的两只眼睛;玛尔特躺在她的身上,他托着她的头。

她妈妈说:

“她让你受累了!”

他回答:

“不!一点也不!”

车轮下的尘土慢慢地飞扬起来,马车驶过了奥特伊;街上的房子全关了门,有一盏路灯照亮了一堵墙的拐角处,接着,车子又驶入了黑暗之中;有一次,他还发现她哭了。

这是一种内疚吗?这是一种欲望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种他无法知道原因的悲伤,就像一件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事情一样,引起了他的极大关注。现在,在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一种新的联系,类似一种同谋;他用自己能表现出的一种最爱抚的声音问道:

“你难受吗?”

她回答说:

“是的,有一点。”

马车继续前行,长出花园围墙之外的忍冬藤和山梅花,在夜晚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感到昏昏欲睡。她裙子下摆的许多褶子盖住了她的双脚。他仿佛觉得躺在他们之间的小女孩的身子在给他传递着一种信息。他弯腰俯向小姑娘,分开她那漂亮的棕色头发,轻轻地吻着她的前额。

阿尔努太太说:

“你真好!”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孩子。”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

他再没有往下说,而是将左手伸向她那边,完全伸展开,——想等着她也像这样伸过手来,让他们的手碰在一起。但随即他又害臊了,把手缩了回来。

马车很快驶上了石板路,跑得更快了,路边的煤气灯越来越多,这是进入巴黎市区了。在家具库门前,余索奈从车上跳了下来。弗雷德利克等车到达了院子里后才下来,随后他就蹲在什瓦卓尔街的一个拐角处,看见阿尔努慢慢地走上了大马路。

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学习当中。

他看见自己在一个冬天的晚上,站在刑事法庭上,在辩护结束时,审判员的面色苍白,喘着粗气的观众挤向法院接待室的隔板,他自己已经连续讲了四个小时,陈述他的所有证据,同时还要发现新的证据。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做一个手势,都让他感到断头台的铡刀就悬在他的身后,向空中举起。随后,他看见自己像演说家一样,站在议院的讲坛上,嘴边挂着全民的敬意,用激烈的言论击败对手,用有力的回击把他们驳倒,声音时而如惊雷般洪亮,时而如音乐般悠扬,既带有嘲讽,又显得崇高和激昂。她也在场听他演讲,就坐在别的听众中间,她用面纱遮掩着,她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他们然后又重新呆在一起;——所有的失望、中伤和谩骂都击倒不了他,只要她说一声:“啊!这真是美极啦!”与此同时,用她那双轻盈的双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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