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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4

得知她的丈夫去世的消息,律师带来了一包有关煤矿的文件,并愿意以业务代理人的身份为她效劳。

弗雷德利克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他的这位朋友在乡下搞什么名堂?

党布罗斯夫人想知道,自从他们分手之后,他的时间是怎样打发掉的。

他回答说:

“我生了一场病。”

“那你至少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啊!这倒没有大的必要。再说,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比如说,约会呀,拜访呀!”

从这时起,他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一方面要规规矩矩地到女元帅那里去睡觉,另一方面又要到党布罗斯夫人那里消磨一整个下午,如此一来,他每天只有中午才勉强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孩子寄养在昂底利昂底利位于巴黎西北郊。的乡下,他们每个星期都去看他。

奶妈家的房子位于村庄后面的坡子上,在一个像水井一样阴暗的小院子的最里头,地上到处都是麦草,母鸡东一只西一只地在觅食,工具棚下面停着一辆菜车。萝莎妮一去就疯狂地吻着她的小宝宝,然后狂热地走来走去,试着挤一挤母山羊的奶,吃粗面包,吮吸厩肥的臭味,还想包一点粪在她的手绢里。

然后,他们尽情地到处散步;她走进苗圃园里,折下几根悬挂在墙外的紫丁香的枝子;朝着拉车的毛驴喊道:“吁,小驴崽!”还常常停下来,从栅栏里向美丽的花园内瞭望;或者是,奶妈将孩子抱起来,放在一棵核桃树的阴影下,然后,两个女人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弗雷德利克坐在她们旁边,观赏着坡地上那一方方的葡萄,树丛东一块西一块,布满灰尘的小路像一条淡灰色的飘带,一栋栋的房子像红白色的斑点一样隐现在绿阴丛中。有的时候,在绿树覆盖的丘陵脚下,有一列长长的火车徐徐驶过,沿着地面吐出一条烟雾,犹如一根巨大的鸵鸟羽毛一样,轻飘飘的羽毛尖在空中飞舞。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他的儿子身上。他想象着他已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他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同伴;可是,他也可能是一个白痴,肯定是一个小混混。因为他不合法的出身永远压抑着他,对这个孩子来说,倒不如不出生的好。弗雷德利克呢喃自语地说:“可怜的孩子呀!”他的心里充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忧郁。

他们经常误了最末一班车。于是,党布罗斯夫人责怪他不守时,他总是编造故事来搪塞她。

他还得同样地编造故事来应付萝莎妮。她弄不明白,他每天晚上都去忙什么去了。当她派人到他家去找他时,他总不在家。有一天,他在家里,两个女人几乎都同时出现在那里。于是,他把党布罗斯夫人藏起来,把女元帅哄走,说是他母亲马上要来。

不久之后,他觉得这些谎言很好玩;他向这个女人重复着刚刚对那个女人许下的诺言,给她们送两束相同的花,又同时给她们写信,然后把两个女人进行一番比较;但是,还有第三个女人总是同时浮现在他的大脑中。可是,既然他不能占有阿尔努夫人,那么,他对这个女人的负心就是心安理得的。这种负心也在另外两个女人之间交替进行,更增加了他的快乐,他越是欺骗她们中的哪一个,这个女人就越是爱他,好像她们的爱情在互相刺激中而升温,在一种互相竞争当中,她们中的一方都要他忘掉另一方。

有一天,党布罗斯夫人打开一张信纸,里面写着莫罗先生和一个名叫萝丝·布隆的小姐同居,她一边把纸条递给他看,一边说:

“你看,我多么信任你!这就是那位偶尔碰到的看赛马的小姐吧?”

他回答道:

“真是荒唐,给我看看!”

这封信是用罗马体铅字写的,没有署名。起初,党布罗斯夫人还能容允这位情敌,因为她可以遮掩一下自己同弗雷德利克的奸情。但是,现在她的情火已经愈烧愈旺,就要求他同那个女人断绝联系,弗雷德利克说他早就断绝了。听完他的申辩之后,她眨了眨眼皮,目光犀利,就像一把藏在薄纱下面的匕首,闪闪发亮,她又问道:

“那么另一位呢?”

“还有哪一位?”

“那位瓷器商的老婆!”

他不屑地耸了耸肩膀,她也不追问了。

然而,一个月之后,当他们谈论起荣誉和忠诚的问题时,他吹嘘自己具有这种品质(出于小心,他装着一种随意说出的样子),她对他说:

“这是实话,你很诚实,你再没有到那里去过。”

弗雷德利克这时想到了女元帅,结结巴巴地问:

“没有去哪儿呀?”

“阿尔努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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