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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居民;冬天的访客

积雪最深,暴风雪最强的时候,一位诗人(指钱宁。)从大老远跑来看我。一位农夫,一位猎手、一位士兵、一位记者,甚至连一位哲学家,都有可能畏而怯步,但是什么也吓不住一位诗人,因为他的动机是纯粹的爱。谁能预测他的来去呢?他的职业随时呼唤着他出去,就是医生睡觉,也不例外。我们让这个小小的屋舍欢笑不断,回荡着清醒而低沉的谈话,足以弥补瓦尔登谷长久以来的沉默。相比之下,百老汇显得幽静、荒僻。说到开心处,两人往往开怀大笑,笑的可能是指刚刚谈及的俏皮话,也可能指将要说出的笑话。我们一边喝稀粥,一边提出了许多“全新的”人生理论,而这碗稀粥既可请客,又可使人头脑清醒,正是哲学所需要的。

我在湖滨的最后一个冬天,还有一位备受欢迎的来客(指阿尔科特(Amos Bronson Alcott,1799-1888):超验主义者,教育家。),这事我决不会忘记,有一次,他穿过村子,顶着雨雪,夤夜前来,直到从林中看到我的灯光,和我度过了几个漫长的夜晚。他是最后一批哲学家中的一员,—— 是康涅狄格州将他推向了世界,——他先是帮这个州推销商品,后来他宣布推销他自己的头脑,一边宣扬上帝,一边贬黜人类,只有头脑才能结出硕果,就像坚壳里面才有果肉一样。我想活人当中,只有他的信仰最坚定。他的言语和态度表明,一切要比人们了解的要好得多。随着时代的推移,只有他不会感到失望。眼下他没有什么计划。不过尽管他此刻多少受点冷落,但是随着他的时代的到来,大多数人意想不到的法规就会生效,一家之主和统治者就会向他征求意见。

看不到清澈的人是多么盲目啊!

人类的一个忠实朋友,也可以说是人类进步的惟一朋友。一位老凡人,或者不妨说一位不朽之人,怀着不知疲倦的耐心和信仰,将镌刻在人类躯体上的形象一一加以澄清,而人类之神此刻已面目全非,仅仅成为一座座歪斜的纪念碑。他才华出众,待人热情,拥抱过孩子、乞丐、疯子和学者,各种思想兼纳并蓄,从而给他的才华增添了宽度和雅致。我想他应该在世界公路上开设一家旅馆,让全球的哲学家云集于此,他的旅馆招牌上应该写着:“招待的是人,而不是他的兽性。悠闲安逸,心智平和,真诚地寻找正确道路的人,请进。”我的熟人当中,恐怕就数他神志最清,心计最少;昨天和明天一点没变。从前,我们一起散步,谈话聊天,完全将世界抛诸脑后,因为他不受世界任何制度的束缚,是个生来自由的人。无论我们拐到哪条路,天地似乎都要交汇,因为它给风景增添了美丽。一个身着蓝衣的人,其最合适的屋顶就是反映其清澈的苍穹。我看不出他如何会死;大自然也不会丢下他不管。

我们彼此吐露了自己的思想,就好像将木片拿出来晾干,我们坐下来,将这些木片一一削碎,试试我们的刀锋,同时欣赏着松木中淡黄色的纹理,我们满怀敬意,轻轻地涉水而过,要不我们就平平稳稳,携手并进,这样一来,思想之鱼就不会吓得逃离小溪,也不会害怕岸边垂钓之人,而是来去庄重,仿佛掠过西天的云彩,珠母似的白云一会儿汇集,一会儿又消融。我们在这儿工作,修订神话,润饰寓言,建造空中楼阁,因为大地提供不了优秀的基础。伟大的观察者!了不起的预言家!与他聊天真是新英格兰之夜的一大享受。啊!我们进行了如此的谈话,诗人和哲学家,还有我提到过的老移民,——我们3人——我们的谈话扩大了我的小屋,震得它霍霍作响;我不敢说,在大气压力之上,每一英寸圆弧圈承受了多少磅的重量,但是它已经开了缝,需要塞进很多乏味的话,才能阻止日后的泄漏,幸好我已让人拣了不少这类麻絮。

另外还有一个人(指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2-1882):梭罗的邻居,朋友和导师。),跟我度过了一些美好的时光,令人久久难忘。这个人住在村中自己的家里,但时时跑来看我,除此之外,我在那儿再也没有什么朋友了。

跟在别处一样,有 时候,我也期待着从不来访的客人。《毗瑟拿.往世书》(印度经文。)说过:“黄昏时分,一家之主应该立在院子里,花上挤一头奶牛的时间,等待客人的到来,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多等一会儿。”我常常恪尽职守,殷勤等待,但是挤整群奶牛的时间都过去了,也没看到城里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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