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初（上）安生 初语参赛。最初的相见用什么来换。 | ||
一 “你是何人？”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嗬，不过一个草包！” 突然，那闯入古墓的男子脸色苍白，心跳如擂鼓，几乎站立不稳。 “这古墓……” “你不该进来。”那人终是开了口。 “私闯此墓者，杀无赦。” 莫守青不知道，他在这里守了多少年。既然他说了会回来，他就等。等到他死，等到白发苍苍，等到无力握剑，等到年复一年。他只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与一个实现不了的诺言。 一辈子能有多长。再长，也长不过等待。 莫守青对这个古墓很陌生，非常陌生，他甚至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守着这里。守门鬼的称号，他倒是一点也不辜负。那时候莫守青在树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身旁有几坛青梅酒。他自顾自地畅饮，不多久几坛酒就见了底。 “少侠真是好酒量。”莫守青沉默着，拆着坛封的手却不曾停下。 “我并无恶意，我只想托少侠看着这个墓。” 那人一步一步地走近，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为了几坛青梅酒？”“当然不是。”莫守青挑眉，神色为之一动。 “……”“听说少侠一直在找一个人。”莫守青拆封的动作停了下来。 “很好，”莫守青站了起来，“你是唯一一个敢说出这句话的人。” 莫守青认真而欣赏地看着那少年，带着几分遗憾似的吐了口酒气， “可是我都找不到她，何况是你……”少年身后背着一把剑，给莫守青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年轻时的自己。少年的声音悠然如清风，话锋一转，“莫少侠，有些事，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个人，可是唤作楼笙？”“……” 莫守青的心中一声轻响，尘封已久的记忆好似被打破了封印一般涌出。 “守多久？”莫守青一点一点地放开了自己手中的剑，正如当年他一点一点地软下自己的膝盖。莫守青的眉间已有了倦意。这些年来，他等过很多人，有些人回来履行诺言，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 生离和死别，到底哪个更伤人？莫守青不知道。 “是因为我的一辈子，比别人长一点吗？”莫守青反问。 而少年的声音中却带着淡淡地傲然，“也许是，也许不是。” 忽地陷入一片死寂，最终还是莫守青打破了这片沉寂。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少年却只是淡淡地抬眸。 “老九门？”那人的拳微微地握紧了，“你的血，是坏的吧？” “世代相传？”“你知道的很多。” 冰冷的剑尖不知何时抵在了莫守青的咽喉上，莫守青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却使少年的剑锋偏移了半分。“弱者罢了。”莫守青摆摆手，不以为然地答道。“弱者？”少年皱眉，“是啊。”莫守青的目光仔细描摹着少年的眉眼，又仿佛透过少年茫然的面孔恍惚地在看着什么人，笑得苦涩，良久才回过神来，假装无心地应道：“优胜劣汰。这本来就是自古至今的真理，不是么？” 少年不解地看着莫守青，分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却还是放下了剑。既然知道老九门，身手又如此之高，那必然是其中一门的人，但是他从未听过莫家。是什么原因？不是说盗墓长沙必然要经过老九门么？如不从，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死，要么成为第十门。。但是莫家既没有死，也没有成为威风江湖的第十门，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守青好似没事人，依旧自在地喝着酒，而后少年也席地而坐，拿起了一坛开封的酒。少年恍惚地看着酒中自己的倒影，分不清哪个是自己。而后抬头，重新问道：“……你用了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莫守青轻描淡写，“一个人，我要你找的那个人。” “做个交易吧，你要我守这个墓，我要你帮我找回那个人……” “你归来之时，便是我要人之期。”莫守青眉宇紧锁，睫毛微微地颤抖着，手心被冷汗湿透。而坐在他身侧的少年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莫守青，眼眸中如同卧着一湾湛蓝的湖。 “还有，”莫守青顿了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少年沉默着，却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莫守青的肩膀，而后重新走入黑暗，悄然隐去了身影。 莫守青望着他笔直的脊背，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嘴角微微翘起，继而向下。“我等你回来……”莫守青低语着，这几个字说得轻。像雪花飘在烈焰中，转瞬不见，清凉入骨。 二 四周一片死寂，莫守青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死要见尸……”他默念着。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声叹息。 尸体？尸体多么简单啊，连笔画都那么少。冰凉，腐蚀，然后化成灰。他对于尸体，早就麻木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得多好。成千上万的尸骨换来一个人的荣耀，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待在黄土之下，一身白骨罢了。而莫守青已经开始忘记很多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什么。 当所有往事过去之后，他才看清真正的自己。然而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面无表情地踩着那些人的尸体，去向正确的出口。除了冷静和决绝，他别无选择。但是就像老祖宗说的那样：任你举世无双，叱咤风云，该认怂就要认怂，如果一辈子只怂一次，那就是强者。 1997年5月19日。莫守青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那时外面阳光明媚，地下却黑暗重重，隐现不定。他刚从一个迷阵中脱身而出，与死神博弈，最终险胜，夺回了一条命。但是，然后呢？然后要怎么出去？在这个阵里，他找不到出口。到底有没有出口？，莫守青也不知道。他与队伍失散，身上的行囊估计只够撑一两天。他会死在这里吗？莫守青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莫守青忍不住自嘲起来，“还强者呢，最终还不是跪了……” 还是在别人的墓里，多不吉利。“这等会儿死了……连个床位都很难找啊……”“待会儿去找块石头写墓志铭也不错……写点什么呢……” 莫守青的脊背笔直地挺着，他自小训练有素，必须时刻警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回荡起来每一个人呼喊他的声音，轮流交替：“青！”“青啊…”“青，下次一起出发吧。”“……” 但无论怎么轮转，他就是想不起来，有人曾在乎他的生死，有人曾问过他，“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从小到大，在乎他的人和他在乎的人一样少。也罢，他也不曾在乎过。 出来之后，莫守青得知，进阵浩浩荡荡一千多号人，只有他一个人幸存。有人说他厉害，有人说他无情，莫守青却只是沉默——他自己都难以自保，何以救人？最后他得到荣光，得到传奇的称号，没有人在乎他在里面有多绝望，是如何拼死一战，他们只在乎结果。 也好，莫守青暗想。就让那些与那些不能再回来的人一起，沉默在千尺黄土之下吧。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那些没有出来的人，他们得到的有什么？得到的是腐蚀，得到的是不见天日，得到是的“若干族人”这一个敷衍的碑，连牌位都无须有。 失败者，不需要被记住。每当莫守青想起往事，就像想起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赛跑，一场关乎生死的、残酷的竞争。那个时候，每个人都不知疲倦地向前冲，血溅在脸上也毫无知觉，因为如果不努力，下一个淘汰的人就是自己，谁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优胜劣汰，优胜劣汰，这四个字根深蒂固地，如同烙印一般，恶狠狠地烙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嗬。一开始，他只是想称王，从小到大，他被寄托了过多的期望，就像一只被驯养的凤凰。 他天性桀骜，却被囚禁在一方天地中。他从一开始的不屈服到后来的妥协，只有他自己知道，经历了什么。妥协是什么？妥协是放弃自己心中的所想，去完成每一个任务，别人可以失败，他不可以，因为他必须是优胜者中的王。“青……你很厉害啊。”“嗯。”“青，下次我们一起吧。”“看情况吧。”无论有多累，他都不能说出口。他没有疼爱自己、护短的父母，有的只是严厉的族长。他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停下脚步，看一看初春的桃花，喝一口春酒了。 这些年来，岁月来了又走，他就像一个旁观者，漠然地看着它路过他，然后再昂首阔步地走向未知的以后。自己也许还没有和它达成协议，但是起码打了个漂亮的平手。 直到他遇到楼笙？ 直到他遇到楼笙。 三 那时候他与族人失去所有联系，孤身一人在墓道中行走着，诡异的安静让他有些不习惯。忽然从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使他提高了警惕。他一步一步谨慎靠上前去，怎知出来的是一个年华正好、清新脱俗的姑娘。莫守青面无表情，防备地退后几步，姑娘却笑了，笑得及其轻蔑，就像一个母亲看到儿子畏惧螃蟹时露出的笑容。他不曾受过这等耻辱，怒视着她的眼睛，想要威胁她。“小心！” 他的神志恍惚，不知是什么使然——视野一片模糊，他隐约看见她与那中湿毒的尸体搏斗，动作极其果断敏捷，换种说法，就是狠并且不留后路。这女子……这女子怎会……他来不及多想，眼前骤然一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阳光极其地刺眼，莫守青用手挡住，指缝中却仍倾泻下温暖的光芒，颈下的青草扎着他的皮肤，清风吹来，带着些许的杏花香气。分明是晴朗的好天气，莫守青却心下一沉。自己已经出来了？在地面的感觉有些不真实，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脚下坚实土地的触感。 就这样，依靠一个女子，出来了？这怂么？他问自己。结果被心里那个骄傲的自己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这当然怂啊，不怂难道还是英雄吗！而且一怂就是怂到底啊。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弱女子。 莫守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张望四方，却发现那个女子在整理行囊。于是急忙问道，“你的名字？” “楼笙。” “莫守青。” 楼笙站在日光下，树影在她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光斑，发丝被风轻轻地吹动，女子不经意的一回眸，莫守青下意识地垂下眼，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有些许的悸动。 “知道，如雷贯耳。” 如雷贯耳？莫守青一愣，随即摇头反驳，“我从来不认识你。”楼笙笑着回答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认识你。”她听说过他？不知怎地，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被一个身手好过自己的人听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要么就是英雄惺惺相惜，要么就直接决一胜负。 但是这两者，似乎都不能套在她的身上……在他胡思乱想的间隙，她早已自顾自地背起了行囊，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他说了一句：“以后别再下那个斗，东西都已经拿光了，这个任务纯属是送死。”莫守青愣在原地：送死？自己不是他们最看重的人么？自己不是他们唯一的王牌吗？他想起来小师弟送消息的时候的神情。 “这是……地址……都在这里。”“哦。” “那个……我，我先走了。”“嗯。” 他一向谨慎，没想到差点因为这个送了命。这么说，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了？莫守青有点想骂娘。“后会有期了。莫守青。”楼笙向他挥手。我能和你一起走吗？他差点脱口而出。他……可以吗？他不想再呆在那里了，也不想再要这个传奇的头衔。我想要和你一起走，去哪儿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可以一起吗？ 他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一步，两步，三步…… “楼笙！”他终究是喊出了她的名字。 “嗯？”她回眸，眼里像藏了漫天的星辰一般，在嘴角翘起来的一瞬间，哗啦啦地全落在他的心上。“一起走吧。”她不解地走过来，很缓慢地走过来，像是走向火坑。她望着他，笑容不再，代之蹙眉。 “你不回去？不回去交代你的任务？” “我不想再麻木地执行任务了……我很累。” “楼笙……我想要重新开始……去过我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再躲闪。 “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无妨，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是一起走就可以了。”他坦然地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慵懒玩世不恭。但只有莫守青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 “……”沉默。 “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不肯收留我？”“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楼笙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是预料之中，莫守青听在耳中，却是百般难言的苦涩。 是啊，才认识多久？人家只不过顺手拉自己出来罢了，对高手来说根本不许挂。自己又何须再死缠烂打？真真可笑至极。“但是，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声线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他沮丧得像雨天中淋湿的凤凰，桀骜的目光也被长长的睫毛掩住，分不清悲喜。 他没有说成回家。 他怎么可以说成回家？他何曾有过家？ 他闭上眼睛，背过身，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大丈夫流血流汗，不能流泪。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相信她那样，轻易地相信过一个人。胸口中仅有的那簇微弱的火焰，终是被黑暗浇灭。 “这……” “你还是……”她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到最后也不肯答应收留我。”他又笑了，笑得坦荡荡，而心却像一条被冷风穿堂而过的长巷，空空荡荡，彻骨寒冷。 “后会无期了……楼笙。”他的背影如此洒脱，洒脱到让人看不出破绽。 楼笙？ 楼笙。 ————未完待续—— 完了我可能要写三篇 不想你们看的太累所以。 嗯对后面的我打算推翻重来。 出题人不能死在自己的题上！TUT。 莫守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