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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9)

忏悔录

即便他为此而感到不悦,我也不会因为意欲欺骗他而自责,也不会因为存心不领他的情而自责。当然,有时候我虽然也回报了他的盛情,但是却极不情愿,然而他却仍然向我表示盛情,表达方式也极尽风雅。过了几天,他派人给我送来一篮野味,我极为恭敬周到地接受了这份礼物。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派人给我送来了第二篮,并附上了他的一个狩猎侍官奉命写的便笺。便笺上说那篮东西是亲王殿下亲自打的。我接受了这第二篮子的野味,但是我还是给布弗莱夫人写信说,我不想再接受这样的礼物了。这封信受到了大家一致的谴责。其实,这封信的确应该受到谴责。我竟然拒绝了皇室亲王赠送给我的作为礼物的野味,而且他派人送这些东西给我时,又极为细心周到。我这样做,只表明了这是一个得意忘形、没有教养的人的粗笨无礼,而不是一个想要保持个人独立的骄傲之士的细腻感受。每当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都会为此而羞赧不已,都会自责,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封信。然而,我写《忏悔录》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蠢言拙行。现在这个事情使我对自己是如此的嫌恶,容不得我隐瞒。

即便我没有再发一次傻气,成为孔蒂亲王的情敌的话,我也差不多这么做了。因为那个时候,布弗莱夫人仍然是孔蒂亲王的情人,而我对此则一无所知。她经常和罗伦齐骑士来看我。那时候,她仍然年轻标致,身上洋溢着一股矫揉造作的罗马味儿;那个时候我的想法总是很浪漫,这样我们之间就有很多共同语言了。我几乎被她迷住了;我想她也看出来了。罗伦齐骑士也看出来了。至少,他对我谈到了这件事,而且从他的态度上来看,他也不打算阻止我。但这一次我是有先见之明的。而且现在是变得审慎的时候了。因为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在《致达朗贝的信》中,我给那些胡子一大把的人开出了一系列忠告,但是我自己却没有从自己的这封信中吸取教训,因此甚为惭愧。此外,在了解了以前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以后,我已经完全惊慌失措了,否则就不会胆敢冒犯我的情敌了。最后,可能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摆脱对乌德托夫人的痴恋,我感觉到从那以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了。我将在余生中告别爱情。写这些话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企图拥有我的爱情,而且刚刚已经明眸善睐向我示爱了,这种示爱却相当危险。即便她假装对我五十多岁的年纪视而不见的话,我也会有自知之明,记住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了。在从这个陷阱中脱身以后,我再也不担心自己会落入这样的陷阱了,并且感到在我的余生中,我可以为自己负责。

布弗莱夫人已经觉察到了她出现时我情绪的波动,并且也看到我已经战胜了这种感情。我既不会愚蠢到、也不会自视甚高到相信,以我的年纪,还能激起她对我任何的垂爱,但是,从她与戴莱丝谈话时用到的一些措词中,我相信,我曾经在她的心中激起过一种好奇的感觉。假若事情是这样,而且假若她因为我没有满足她的好奇心而无法原谅我的话,我必须承认,我天生就软弱,并且深受其害。因为对我来说,胜利了的爱情是灾难性的,而征服式的爱情则具有更大的灾难性。

作为我这两卷书的线索的信函集就说到这里。从此以后,我只有循着我回忆的足迹前行了;然而,与我的生命中残酷时期相关的回忆是如此的生动逼真,并使我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当我沉浸在我灾难的海洋中的时候,我总是无法忘记我第一次触礁的细节,尽管这次走霉运的后果让我的回忆变得混乱起来了。因此,在下一卷中,我有相当的把握继续写下去。假若我继续写的话,我将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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