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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 斗

求婚失败后,伯金在一阵狂怒之下漫无目的地匆匆离开了贝尔多佛。他觉得自己做了一次地地道道的大傻瓜,刚才的一幕真称得上是头号大笑剧。但是,他丝毫不为那事心烦。他对厄秀拉反复唠叨着的“你们为什么要欺侮我”这句老调深感气恼,气她那副神气活现、惟我独尊的漫不经心的神态。不过,生气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嘲谑。

他当下直奔肖特兰茨。在那儿,他找到了杰拉尔德。他在藏书室里,正背对着火炉凝立在那儿,看上去内心极度不安和空虚。他的确很空虚,想干的事,他都已经干了,现在已经无所事事。当然,他可以坐车出去,可以驾车去乡镇。但是,他不想坐车出去,也不想驾车去乡镇。他也不想去瑟尔比斯家做客。他不知该做什么,因此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由于无所事事而感到十分痛苦。那模样就像一台失去动力的机器。

这对杰拉尔德是非常痛苦的事。他从不知道什么是无聊,终日忙忙碌碌,从不感到怅然。可是现在,他身上的每一部件似乎都在渐渐停止运动。即使有什么事,他也不再想干了。他身上的惰性拒绝对外界任何刺激作出反应,尽管他可以做一些事情,解脱这种无聊的痛苦,消除这种空虚感的压抑,但他把这些全都置之脑后。惟独剩下三样东西能使他兴奋,使他生活下去:第一是吸毒;其次是伯金的安抚;再者是玩女人。可是现在一无毒品可吸,二无女人可玩,况且据他所知,伯金已经出国。因此,他除了忍受自己内心空虚的压抑之外,别无他法。

因此,当他看到伯金时,脸上霍然露出惊喜的神色。

“我的天哪,鲁珀特!”他惊喜地招呼道,“我刚才正在想,现在最要紧的,莫过于来一个销人孤寂的人,一个对人胃口的人。”

他看着对方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笑意令人惊诧。这是感到无限欣慰的目光。他的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憔悴。

“我猜你的意思是指对人胃口的女人吧?”伯金话外有音地说道。

“如果有选择的可能,当然可以。没有女人,有个有趣的男人也行。”他边说边大笑起来。伯金靠近火炉坐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伯金问。

“我?没干什么。我刚才正闷闷不乐呢。事情全无着落,既不能定下心来,又不能痛痛快快地玩。实话对你说,我真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衰老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感到厌倦无聊吗?”

“厌倦?我不知道。我就是无法静下心来。我觉得不是魔鬼在我身上作祟,就是我已经死了。”

伯金仰头瞥了他一眼,紧盯着他的眼睛。

“何不找样东西摔打摔打呢?”伯金建议道。

杰拉尔德微微一笑。

“也许是该这样。”他说,“只要有值得我摔的东西。”

“完全正确。”伯金的语调柔和。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中各自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人必须学会等待。”伯金又说。

“啊,上帝!等待!我们在等待什么呢?”

“有句老话说,治疗无聊有三法:睡觉、喝酒和旅游。”伯金说。

“这些全都像冷鸡蛋一样淡而无味,”杰拉尔德说,“睡觉时,你做梦;喝酒时,你骂街;旅游时,你对着服务员大吼大叫。不,工作和爱情才是治疗无聊的有效方法。不干工作,就该恋爱。”

“那就恋爱吧。”伯金讲。

“给我一个恋爱对象吧。”杰拉尔德说,“恋爱的对象是要消耗尽的。”

“是吗?尔后又怎么样呢?”

“尔后你就会死去。”杰拉尔德道。

“那你早该死了。”伯金说。

“我看不见得。”杰拉尔德答道。说罢他将手从裤袋里抽出来,伸手去取烟。他显得有些紧张,烦躁不安。他凑到一盏灯前点着了香烟,不慌不忙地吸了起来。如平日晚上一样,他穿着夜礼服正准备用晚餐,尽管今天他只不过独自一人。

“在你说的两种疗法之外,还有一个第三种疗法。”伯金说,“工作、爱情和搏斗。你忘了搏斗了。”

“大概是忘了。”杰拉尔德说,“你练过拳击吗?”

“没有。我想没练过。”伯金说。

“唉!”杰拉尔德仰起脸,慢悠悠地把烟朝空中吐去。

“你问这个干吗?”伯金问。

“没什么。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来它几个回合。也许你说得不错,我大概是想找样东西痛打一顿。这是个好主意。”

“所以你就想不如干脆揍我吗?”伯金说。

“你?嗯!也许是!当然,比较客气地揍。”

“够客气的了!”伯金辛辣地讥讽道。

杰拉尔德背靠壁炉站着。他俯视着坐着的伯金,眼里闪现出恐惧的神色,犹如一匹公马,在过度劳累后,眼里充满了血丝,极端畏惧地回首一瞥时的眼神。

“我有这样一种预感,如果我不克制自己,就可能干出蠢事来。”他说。

“为何不干呢?”伯金的口气十分冷淡。

杰拉尔德在听他说话时显得很不耐烦,不时垂目看着伯金,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东西。

“我以前曾经学过日本式摔跤。”伯金又开口道,“在海德堡时,一个日本人和我同住一幢楼,他教了我几手。不过,我从来摔不好。”

“你学过这种玩意儿!”杰拉尔德几乎惊叫起来,“这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把戏。我想你指的是柔道吧?”

“是的。可是我学不好那种东西,我对它们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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