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感兴趣，我可感兴趣。开始是怎么样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所学的做给你看。”伯金说。
“你肯吗？”一种古怪的笑容在杰拉尔德脸上停留了片刻，使他的脸绷紧了，“来吧，我非常愿意。”
“那么我们就试试柔道吧。只是你衣冠楚楚的，恐怕行动不方便。”
“那就把衣服脱了吧，来个痛快的。等一会儿。”说着他按铃叫来了管家。
“拿些三明治和一瓶苏打水来。”他对管家吩咐道，“然后今晚就别来打搅了，也别让其他人进来。”
管家下去了。杰拉尔德回身转向伯金，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你以前和一个日本人摔过跤？”他问，“你们脱衣服吗？”
“有时候脱。”
“真的！他这人怎么样，我是说作为摔跤手？”
“不赖，我认为。不过我是外行。他非常灵敏和狡猾，爆发力很强。叫人惊叹的是，那些人身上好像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说变就变。抓着你的不像是人手，而像个缠住你的珊瑚虫。”
杰拉尔德点了点头。
“我能想象得出，”他说，“自从见过他们的模样后，我对他们很反感。”
“既令人反感，又十分吸引人，两者兼有。在他们冷静和神色阴郁时，非常使人反感。但是，在他们激动和兴奋时，他们身上有一种明显的吸引力，一种非常奇特的电粘液，犹如电鳗一样。”
“噢？是吗？也许是。”
这时，管家端来了盘子，把它放了下来。
“别再来了。”杰拉尔德吩咐道。
门关了起来。
“那么来吧。”杰拉尔德说，“我们这就脱衣服开始吧？先喝一杯怎么样？”
“不，我不想喝。”
“我也不想。”
杰拉尔德锁上门，然后把家具移向墙边。房间很宽敞，有相当大的空地，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迅速甩掉衣服，等待着伯金。伯金皮肤白皙，身材瘦弱，朝他走来。与其说伯金是个有形的物体，不如说只是个影子。杰拉尔德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存在，但却觉得他虚幻不可捉摸。与其相比，杰拉尔德却显得有实有形，非常醒目，是一件毫不掺杂质的完美实体。
“现在，”伯金开口道，“我来把我学过尚还记得的几手做给你看。你让我这么抓住你。”说着他用手抓住了对方裸露着的身体。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他已经把杰拉尔德甩过身去，脑袋冲下躺在他的膝盖上。他一松手，杰拉尔德蹦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这一招真利索。”他说，“再来一下。”
随后，两人扭打在一处。他们俩看上去迥然不同。伯金身材狭长，骨骼瘦小、纤细；杰拉尔德身材魁伟，富有弹性，骨骼健壮、圆实，四肢匀称，体形优美而丰满。他似乎具有恰当、足够的重量站在地球的表面；而伯金却像地引力的中心。杰拉尔德具有使不完的由摩擦而产生的力量。尽管这种力量比较呆板，然而爆发性强，简直无以匹敌；而伯金却像个抽象的影子，几乎到了无形的地步。他不露行迹地向对方进攻，犹如一件外衣那样，根本不沾对方的肌肤。转眼间，他突然猛扑过去，紧紧地、然而巧妙地抓住对方。这一抓刺心透骨，简直像是抓在杰拉尔德心中。
然后，他们停息下来，一起探讨了一会儿方法，重新又练习起抓和摔的动作。慢慢地，他们相互习惯了对方，习惯了对方的节奏，摸透了对方的体力。他们开始正式摔斗。他们似乎都在用自己白皙的身体顶住对方，仿佛要在分裂中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整体。伯金身上有一种极大的、不为人察觉的能量，这种能量化成不可思议的力量压住对方，仿佛在对方身上施用了魔咒，把他压在身底下。直到这股力量消失后，杰拉尔德方才如释重负，令人眼花缭乱地挥舞着他那双白皙的手臂。
他们俩就这样相互缠结在一起，进行着力量的角斗，愈来愈逼紧对方。两人的肤色白里透亮。杰拉尔德的皮肤只要稍碰一下就会泛出鲜红的颜色，而伯金的皮肤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白色，皮肤绷得紧紧的。他似乎穿透到杰拉尔德那结实而魁伟的身体内，将自己的身体和对方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以便能够神奇地降服它。自始至终，他就像个料事如神的巫师，预知对方要采取的每一个动作，迅速抓住时机，将每个动作化解掉，抵消掉，犹如飓风一般戏弄着杰拉尔德的四肢和躯体。他的肉体感知力仿佛全部渗透到杰拉尔德的体内，他那纤细、转化了的能量仿佛已经进到对方坚实强健的肉体中。这种能量犹如一种潜在的力量，一直通到杰拉尔德的躯体深处，在他的肌肉里撒下一张细网，筑起一座监狱，将他死死网紧禁锢。
他们就这样似流星闪电般欣喜若狂地摔打着，直到两人心无旁骛，忘却了一切。两个白皙的身影越扭越紧，越扭越近，斗成一团。在房间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他们的四肢像章鱼一般奇怪地时而紧缠在一起，时而轻捷地挥舞着。这一团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白皙肉团在古褐色的书墙之间默默地搏斗着，不时传出急促的喘息和叹气。接着，从铺得厚厚的地板上传来嗵嗵的快速重击声和一个身子从另一个身子底下挣脱时发出的奇怪的摩擦声。这一团暴烈的白色生命体默然无声地悠摆着，交织在一起，常常是只见四肢，或者结实白皙的背脊，而不见脑袋。两个人的身体合抱在一起，扭打作一团。接着，随着扭斗姿势的改变，只见杰拉尔德抬起汗水淋淋、头发蓬乱的脑袋。过了片刻，伯金的黄褐色的头也像幽灵一样从对峙中露出来。他双目圆睁，咄咄逼人，茫然一无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