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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选

笑得最厉害的是青年男女,还有坐在主席台位置上的几个干部,好久,还捂着嘴偷偷地乐。

“瞎!两回我都把反对落掉了!照稿子念我是不行的。”老郝差点急出了眼泪。

“不行!你得检讨,这是政治上的原则错误,立场问题!”不久,老郝就改做副主席了。

“副主席也没啥!横竖我是个党员,什么工作也是党让我做的,怎么能挑肥拣瘦?”依旧是原来模样,整天马不停蹄地转着,除了有些顽皮的学徒,封了他一阵“点传师”,这些闲话也像露水见不得太阳似的云消雾散了。

恰巧那年春天下起缠绵的梅雨,年久失修的老工房都漏了,只要天稍一放晴,老工房到处挂起湿了的被窝床褥,像一片五花斑驳的万国旗,耀人眼目。

房产科正在按计划给厂长、科长维修住宅,也不管工友们半夜里睡不好觉,大盆小罐地接雨水,结果弄得个个熬红了眼,上班也打不起精神来。

“老郝呢?他怎么不见啦?”

“不能躲起来的,这事他不管谁出头?”

老郝倒真的没躲,正在和房产科长磨嘴唇呢,他满身泥泞气鼓鼓地坐着等科长解决。科长埋在圈椅里:“行了!你是工会干部,知道什么叫计划性?计划就是法律,厂长他也不能破坏。漏这点雨就受不了,解放前怎么过来的?那时候坍的坍、倒的倒,让大伙将就点吧!”

“亏你说得出口,你还是个党员哪!”老郝啪嗒啪嗒地走出去,一路在地板上留下了泥汤。他到处走遍,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逼得他只好打把洋伞,光着脚丫子,站在厂长房门口,和他讲道理。这回倒真的是脾气发作,气得他直哆嗦——

“别人要是拖着不管,我不生气。你是厂长,你不该这样对待!开会、研究、考虑!那得到驴年马月!”

厂长站在门廊里,躲闪着刮来的风雨:“老郝,你进来好好谈。”

“不,不,你多咱不答应解决,我不进去也不走,老工房有多少户像我这样挨淋!”厂长软劝硬说不行,只得下命令维修工程停工,赶紧去老工房堵漏子,他才满意地走了。

虽然他在党内受到批评,不应该这样对待领导,而且他挨了淋,风湿症又发作了,但他看到那么多笑脸,腿痛和批评全不在乎。腿总归好了,依然走马灯似的忙着。

反对工会经济主义倾向的这阵风,千里迢迢地刮来了,风尾巴一扫,小磨房就陷在风雨飘摇的局面当中。这使老郝真的担惊受怕起来。每天上班前花上几文钱,喝上碗热豆浆,省得家里妻小清早起来忙活,这是老郝放在心里许久的想法。凑巧工厂附近的小磨房关张,他建议厂里盘下,并且花了点钱改建一下。“难道这就是经济主义?当初谁也没有反对。”老郝弄不通这点,独自纳闷。

小磨房开张的那些日子,热气腾腾的豆浆,大家喝得美滋滋的。工友们欢迎,干部们高兴,上级也夸赞。建立小磨房的功绩,工会自然得总结的,青年团也写了一份,行政认为有责任跟着上报了,份份材料都写得天花乱坠,但哪份材料也没提到老郝的名字。他找材料修房,买牲口,请石匠锻磨这些事,都不知记到谁的账上去了,老郝无所谓地笑笑,只要大家有浆喝,根本就不去计较的。

然而风是刮来了。

“谁的经济主义?”在小磨房里有人探讨起来。一位曾经总结过小磨房,把它比做天仙妙境的人,拭去粘在嘴唇上的浆皮子,“这得工会老郝负全责,都是他一人张罗的。我早就看出不对头,既然能够搞小磨房,发展下去粉坊、菜园子不也可以?”他很为自己能提高到“政策水平”认识问题,而洋洋自得。四周的工友惶恐地瞧着他,人们担心着别把小磨房封闭了,但是终于没有撤销,因为热浆不仅工友爱喝,就连那些“事后诸葛亮”们也并不讨厌的。现在的工会主席,那时的宣传委员代老郝写了篇检讨,也没征得他同意给报上去,后来老郝给免去了副主席的职务,担任劳保委员,他很知足也很高兴:“小磨房没关张这就行啦。我就是这样的材料,卖我的老命对付着干吧!”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休养所,老郝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寻工寻料,勘测地皮,忙得不亦乐乎。他像泥瓦匠工头,浑身尘土仆仆,终于挑中了小树林的一块地方,那里靠厂子很近,原是旧社会打算给厂长盖洋房的,地基现成。人们路过那儿,停住脚:“老好,这是干什么?”

“盖休养所,让大家享享福!”

“老好,你真好!”人们赞美着走开了,可他的心却沉浸在这种幸福里,他觉得为人们做这一件件好事,就越来越接近人们盼望的时代。他舒服,痛快,有力地挥舞镐头,远远看,他像是个壮实的年轻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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