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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第9章

  “土地丈量员先生,”老板娘抱怨,“您用这样的问题耗得我精疲力竭。要克拉姆看这份记录,逐字逐句地了解您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琐事,有这个必要吗,或者哪怕有一点点值得向往吗?您恳求人家向克拉姆隐瞒这份记录岂不是更好?不过话说回来,这将会是一种跟从前同样的不理智的请求,因为谁能向克拉姆隐瞒什么呀,不过这一请求倒还是可以让人看到一种令人喜爱的品性吧。难道这对您所谓的希望是必要的吗?您不是自己曾宣称,只要有机会在克拉姆面前讲话,即使他不看您、不听您说,您也会满意的吗?通过这份记录您不是至少可以得到这个吗,但是也许还会得到更多?”

  “更多?”K.问,“以什么方式?”

  “您只要不总是,”老板娘嚷嚷,“像一个孩子那样吃什么都想吃现成的。谁能回答这样的问题?这份记录进入克拉姆的村档案室,这您已听说了,再也没法对此确切地说什么了。可是您已经了解这份记录、秘书先生、村档案室的全部意义了吗?您知道吗,秘书先生讯问您,这意味着什么?这一点也许或者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安静地坐在这儿,履行自己的职责,照章办事,一如他所说。但是您想想,克拉姆已经任命他了,他以克拉姆的名义办差,他所做的事即使不直达克拉姆也一开始就得到克拉姆的应允。不符合克拉姆心意的事如何会得到他的应允呢?我才不想厚着脸皮拍秘书先生的马屁呢,他自己也绝不会容许的,但是我现在不谈他的独立的人格,而是谈他获得克拉姆的应允后他是什么人,就像现在这样。他是一件工具,克拉姆的手放在这件工具上呢,谁不顺从他谁就会倒霉。”

  老板娘的恫吓K.不怕,他厌倦了她用以诱他上钩的种种希望。克拉姆远着呢,老板娘有一次曾把克拉姆比作鹰,那时K.觉得这可笑,但是现在他不再觉得这可笑,他想到克拉姆的远不可及,想到他的无法攻克的住所,想到他的也许只是被K.还从未听见过的叫喊声打破的沉默,想到他的向下逼视的、永远无法证明的、永远无法辩驳的目光,想到这只鹰在天空按不可理解的法则画的,K.在地面无法破坏的圆,这些圆只是瞬间可以看到——这一切都是克拉姆和鹰的共同之处。但是这肯定和这份记录毫不相干,莫穆斯现在正在它的上方掰开一个椒盐卷饼,就着啤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把盐粒和卷饼碎屑撒在文件上。

  “晚安,”K.说,“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讯问。”说罢,他真的向门口走去。

  “他走啦,”莫穆斯几乎怯声怯气地对老板娘说。“谅他不敢,”老板娘说,别的话K.没听见,他已经在门厅。

  天气冷,刮着大风。老板从对面一扇门里出来,他似乎曾在那儿一个窥孔后面观察门厅的动静。他不得不把外衣的下摆卷起掖在腰间,即使在这儿门厅里风也猛烈地在他身上吹打。“您这就走啦,土地丈量员先生?”他说。

  “您对此感到奇怪?”K.问。“是呀,”老板说,“难道您没受讯问?”

  ”没有,”K.说,“我不让人家讯问我。”

  “为什么不让?”老板问。

  “我不知道,”K.说,“我为什么要让人讯问我,我为什么要让人拿我开玩笑、让人在我身上使官老爷性子。也许改天我也会开开玩笑、使使性子接受讯问,可是今天不行。”

  “嗯,那是当然,”老板说,可是这只是一种礼貌的随声附和,不是心悦诚服的赞同。“现在我得让服务员们进酒吧间,”随后他说道,“他们早就该上班了。刚才我只是不想干扰讯问罢了。”

  “您认为这有这么重要?”K.问。“噢,是的,”老板说。

  “那么我是不该拒绝的啰?”K.问。“不该,”老板说,“您不应该这样。”由于K.不吭声,他就补充一句,不知是为了安慰K.呢,还是为了快点脱身:“好了,好了,天不会因此而塌下来的。”“不会的,”K.说,“看天气这天好像不会塌下来。”说罢他们就笑着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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