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作文:文学阅读指导

死亡


袁一方

  她死后的第二天,我才来的,但是我没有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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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后的第二天,我才来的,但是我没有哭。  
  她的遗容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很安详,似乎在做一个美梦,而我却没有任何表情,像真的死掉了一样。  
  我从医院走出来,穿过街道两边的小吃店和大排档,穿过小龙虾和烧烤的味道,穿过一个个陌路人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平时一样。只不过,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呆滞,心里也是如此,这和当年走出高考考场的感觉类似,空空荡荡,好像我是一个观看世界的灵魂,而躯壳只是机械地在行走。  
  平时我走在这条街上,或是走在别的地方,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仿佛所见所闻的都只是我自己的影像,而那一刻,我却真实地感觉到世界的存在,是客观的世界,大家的世界的存在。  
  然而我已经不存在了,虽然她还存在着,以一个微笑的形式。  
  我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青草和水沟的交界处有律动地飞着,它冲着水面轻轻一点,就再也扑腾不起来了,好像一朵白色的落花,轻柔地挑弄了一下水波,然后就随水而逝去。  
  我们相遇的那天是一个好日子,虽然没有柔情的杨柳风,也没有浪漫的夕阳。那是一个阴天,所有的空气都沉在那间排练房里,我的嗓子又干又涩,只是习惯性地做了一些颤动嘴唇的练习,来放松脸部的肌肉,却丝毫不想发声。阴沉的天空在茶色玻璃之后显得有些恐怖,甚至叫人感觉恼火。而她来了,凌乱的波浪般的短发,宽松的白色T恤,修长却十分精致的骨架,她就这样来了,背着一把木吉他,眼神安静却明亮。那天我们并没有任何对话,我甚至背对着她,向着落地玻璃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眼睛却在看着镜像里的她安静地拨弄着吉他,垂着那一头凌乱的卷曲的短发。  
  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也不愿去想。我继续走在路上,眼前只有相遇那天的一头短发。那感觉真好,自然地凌乱,像是被大风打理过了,面颊上搭着的那几缕,给这张狸猫似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倦意。我继续想着,也许我一看到这张脸、这头短发的时候就爱上了她,但是紧接着,她就死了,离开了这世界。我们之间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我还是记得的,可是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她死了,我一个人记得就显得很不真实,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些事,或者只是我自己的臆想。忘了告诉大家,我有臆想症,通常这是个老年人得的病,而我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5,6岁的时候,我常觉得我爸爸就在我身边,有时看到一个瘦黑的男人,就会臆想他就是我的爸爸,只不过换了张面容,如果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我会感到安心,好像我爸爸就在我身旁,注视着我一样。事实上,我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他不知去了那里,也许是死了吧。  
  我从医院出来就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家。这天的天气很好,而我家却照旧很暗,深棕色的家具一言不发地伫立着,我忽然感觉全世界的悲伤都凝聚在我家,但我却哭不出来。我干了一瓶农夫山泉,不带停顿就唱起来,声音很大,吵得我自己的耳膜都很疼。“勤俭是我们的传家宝,社会主义建设离不了”,我唱的是一首红色摇滚,年长一点的人叫它红歌,是的,我从脖子以上都唱红了。  
  但是我的眼睛却没有红,眼白还很明亮。我没有哭,只有活人才会哭,死人是不会哭的,按照这个逻辑,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谁会知道死的感觉呢?还有一种解释,就是我的泪腺坏了,可是我一直很健康,并且强壮,各个器官都出奇地好,所以这种解释我不信。我宁愿相信我已经死了,和她一样,身处在死亡之中。  
    
    
    
  2.  
    
  其实早在相遇之前,我和她就彼此相识了。  
  她是一名出色的女吉他手,我是乐队的新主唱,我们在不同的乐队,有不同的圈子,当然了,我们都还是学生,所谓的乐队只是个与各自专业无关的圈子罢了。我和她有一个交集——她现在的一个室友是我初中的同桌,除此之外的交集也许仅仅是我们都喜欢摇滚乐而已。  
  我刚接触摇滚乐的时候还是个初中生,当年的我是一个“愤少”(愤怒的少年),眼里看到的东西不是丑陋的就是愚蠢的,我厌恶学校和老师,觉得学校是一个最肮脏的场所,老师们像皮条客,将一个个纯洁的灵魂引诱进思想的窑子。  
  在我满怀着愤怒与不安的少年时候,我听到了崔健的歌,虽然崔健的歌都很正常,歌词里没有丝毫的肮脏或是窑子,但那样的音乐叫我很有共鸣,好像他唱出了我心里一直在唱的曲调。后来,我渐渐爱上了摇滚,而崔健的歌我却不再听了,不是因为他太老了落伍了,只是我不再“愤少”了,也没有了那些共鸣。  
  据我那个初中的同桌说,她喜欢Beyond乐队,这叫我很高兴,因为我对于Beyond可以称得上爱了。据说她还喜欢一些搞黑色金属的乐队,我也去听过一些,不过听不太懂,更没有什么共鸣,甚至连乐队的名字都没记住。坦白说,我和她的交集只有这些而已,其他方面都差得很多,比如说,她喜欢画画,而我对此毫无天赋,我擅长体育运动,而她甚至不能跑完两圈(大约800米),她喜欢看一些推理小说,我却从不看小说,我只看哲学著作,最多看看杂文,她还很喜欢吃肉,无肉不欢,而我却是个素食主义者,见了肉甚至会发昏,活像个满身香火气的出家人。  
  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至今不敢相信我会和她相爱,我有时觉得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全都是我的臆想,甚至连她也是我臆想的产物。但这一切都是真的,起码我手机桌面的那张我与她相偎的合照可以证明吧。  
  在大约两百多天以前的某一个下午,我和她才真正开始相识。当我看到她和我的老同学在一桌吃中饭之后,我很快就要来了她的号码,然后俗套地给她发去信息,我们又陆续发了几条短信,算是相识了。  
  我之前说过,也许我第一次看到她之后就爱上了她,这样说不无道理,因为自从第一次相遇之后,那头卷曲的短发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至少三次。所以,我是难以压制这种冲动的,我想认识她,了解她,让她了解我,并爱上我。虽然更大的可能是,我们会成为那种很寻常的一般朋友,但当时我并没有考虑那一步,我天生对掌控那种不确定性的东西很有自信,你们可以说我昏了头,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先知。尽管我没有预料到我们故事的结局,但我可以争辩说,我根本不想预知结局,连考虑都不愿考虑,作为一个先知,我更乐意去考虑眼下该往那里走,而不是最终的目的地。其实最终的目的地也无需考虑,不就是死亡嘛,大家都知道。  
  那天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要离开那间排练房。  
  她面色惨白,头发像死了一样。眼睛并没有流泪,但却是流过泪的。她就这样肿着无神的眼睛来找我,宽大的衣服搭在那副消瘦的骨架上,她的呼吸是在颤抖的,但几乎没有声响。  
  眼前的这幅景象让我想到那种被凌辱过的女人。她们经历了巨大的惊吓之后精神失常,她们是可怜的,不仅因为她们的肉体被人强行侵犯,更因为她们的灵魂被人践踏。那些罪犯强暴了她们并杀死了她们的灵魂,对于我来说,后者更令人可恨。  
  她说她失恋了,不知道能找谁,便来找我。我很庆幸她没有被凌辱,可是我也高兴不起来,眼前的这个姑娘已经让我们俩所处的整个空间都变得悲伤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她的朋友,我和她并不熟。  
  她只是说,“我只是来这看一眼,你也许会在这儿。”  
  “我没有朋友。”她补充道,没有任何表情。  
  她说的这句话让我感觉很害怕。因为她一定是有朋友的,但她并没有把他们看做她的朋友。我顿时觉得她的那些朋友们比此刻的她更加可怜,我庆幸自己还不是她的朋友。可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又怎么会需要男朋友呢?我想她是需要一个爱人,不只是男友,一个真正的爱人,一个与她完全不同,而灵魂却可以契合的男人。也许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我已有所把握。诚如我所言,我是一个先知,我甚至可以预见,那个男人就是我本人。  
  那日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五分,地点是学生活动中心的乐队排练房门口,人物是我和她,没有第三个人。她垂着双手,窄而挺拔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在等待着一个拥抱。我拉了拉她的手,陪她走向室外。  
  五月的夜晚是清凉的。月光给大地蒙上了一层薄纱,柳树枝叶的影子在河畔装点道路。她披了一件烟灰色的开衫,腿上是一条亚麻布制的浅色九分裤,轻飘飘的,好像是风的居所。我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两天没洗,已十分油亮,干净的白衬衫似乎不该穿在我的身上,它叫我倍感拘束。  
  我和她并排走着,听她诉说她的难过与委屈。她很平静,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故事里的那个男友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他绝情地与交往了两年的她分手,而我眼前的这个可怜人,仍然倔强地爱着那个负心人,她觉得他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尽管这个世界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黑暗的,但她已经习惯,她丝毫不愿改变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  
  她反反复复地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她爱他,想挽回,可是他已经是很果决的了。听了这些话,我感到很难受,甚至想落泪,倒不是因为我所爱的姑娘爱的是别人,而是因为她得不到她的爱。我曾经也和她一样,深刻地爱上过别人,我的结局也和她相似。所以,我很同情她。  
  在这一刻,我感觉我和她是一体的。我感受着她的委屈和她的爱,我盼望着她今后可以幸福,不再这么可怜,正如我对自己的盼望一样。  
  “等一下。”我叫住她。  
  在她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注视着她的眼睛了。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觉得陌生,相反却很亲近。在她正要将视线移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抱住了她。她的身体瘦且僵硬,双手依旧是自然地垂着,她并没有抱住我。  
  “你很温柔。”她说,“就像我的父亲那样,胸膛很踏实。”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更加难过,我从来不记得我父亲有怎样的胸膛,20年来,我世界里唯一的男人仅仅是镜子里的那一位,也许在开始的几年他还是个男孩,但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一个天生的男人。  
  搂了一会儿,我便松开了她。她不再诉苦,也没有说别的。也许是说了的,只是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一夜的河畔,还有像是静止了的水波。我陪她走到寝室楼,互相道别。  
  “今天麻烦你了。再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浅浅的微笑的。这微笑好像带着兰花的气味,令人安心。  
    
    
    
  3.  
    
  其实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也不愿再讲下去。  
    
  也许我和她的故事和你们的一模一样,也或许完全不同。  
    
  真正的故事还需要两三万字才能讲清,我也是又编了四五千字的。可是我不愿说了,故事还没有亡,讲故事的人已经死了。  
    
  我的故事命运多舛,就和我的一样,总有意外,难以善终。  
    
  真正的死亡亦是如此。无论是我,还是故事本身,都无法掌控,虽然我至今认为自己是个先知,只不过我太懦弱,不敢预知结局,我恐惧,因为我知道自己在走向这死亡。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死,她一直活着,并且活得很好。而我从来没有活过,我一出生就是死的,我的嘴巴是死的,我的手是死的,我的耳朵是死的,我的眼睛也是死的。  
    
  我以前就一直怀疑,我有臆想症。直到今天,今天我意识到自己早已死亡的时候,我才醒悟。  
    
  其实生命本身很简单,无非是从生到死,但生活却很复杂,情爱最是复杂,其中的每一次快乐都基于无数次的臆想。  
    
  在臆想中,我以为我是活的,而她是死的。  
    
  一个活人如何面对一个死人呢?自然是随活人的意。我可以祭拜她,也可以不祭拜她,我可以怀念她,可以求她保佑,可以向她诉说一切我想对她说的话。我臆想了她的死亡,正如我在臆想自己的存在,这最是悲哀。  
    
  我的愚蠢就在于自以为聪明,而你们的聪明仅仅在于你们根本不关心什么愚蠢或是聪明。生活也可以很简单,当我们忘记死亡的时候。  
    
  那一头柔软地叫我窒息的短发,是真正的爱情吧。它必须不是我的臆想,它是真实存在的,很客观,没有任何的造作。  
    
  我想说,“我即将要死了”,然而我永远不知道“即将”何时会来。所以我只能说,“我已经死了”,你们没法否定我,更没法在实验室里证明我,我可以这么说着我想说的话,这感觉真好,一定是爱情。  
    
  天空中一定有我飞过的痕迹,也许是前世,也许是明天。可是现在天已经很黑了,什么也看不到,我也很累了,还有什么比死人不愿意死亡更累的呢?  
    
  我一出生就是死的,我的嘴巴是死的,我的手是死的,我的耳朵是死的,我的眼睛也是死的。  
    
  而我的希望还活着,它不会死,它本身就是永恒。  
    
  死亡,是肉身和灵魂的终结,而对于希望来说,它只是一个季节,一个秋天。  
  
    
    
 
 
位置:发表区   年级:小学1 关键字,童话
作文id:778293 来源:原创 字数:4742 投稿日期:2014-6-30 1:04:00 点击:
  暴走小黄人 点评

推荐3星:[暴走小黄人]2014-6-30 14: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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