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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巨人国游记-第八章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和亲爱的格卢姆达克立奇在一起啊,可是我和她分手不过才一个多钟头呀!说句实在话,我自己固然是遭遇了不幸,但却不由地要为我那可怜的保姆担忧,她一定会为失去了我而伤心,皇后也许会生气,她的前途也就毁了。也许许多旅行家都不曾遇到过比我还大的困难和痛苦,在这种危险的时刻,我随时都在担心箱子会撞成碎片,抑或起码会被暴风雨或者巨浪打翻。只要窗玻璃上裂了一条缝,马上就会要了我的命。亏得窗玻璃外面罩了挺结实的铁丝网,那是用来防备在旅途中发生意外的,要不然窗户可就保不住了。我发现有水从几个缝隙里面渗了出来,尽管漏进来的水不多,我还是竭尽全力把渗漏的水堵住了。我没有办法把箱子盖打开,要不然的话我非要把它打开,坐到箱子顶上去,那么我至少可以不被关在里面,正像我刚刚说的,不会给憋死。就算我能在这一两天躲过种种的危险,可是除了冻死饿死这么悲惨地死去以外,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指望呢?我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挨过了四个钟头!每时每刻都以为自己会死掉,确实也希望早点死了算了。

我告诉过读者,这个箱子没有开窗户的那一面,装着两个牢固的钩环,常常骑马带我出去的仆人,就是在钩环里穿上一根皮带,把箱子绑在腰里。正在我郁郁不乐的时候,忽然听见,至少是我认为听见了,在箱子安着钩环的那一面有一种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我就开始想象是什么东西拖动了箱子,要么就是拖着箱子在海里往前走了;因为我时刻都能感受到有一种拖拽的力量,这股力量激起的浪花几乎淹没了箱子的窗顶,我差不多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尽管我难以想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让我产生了一丝获救的希望。我冒着危险拧开了一把椅子上的螺丝,这把椅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我把椅子挪开,把它正对着刚才打开的天窗,然后用螺丝把椅子固定在地上。我爬上椅子,站起来拼命地把嘴凑近窗口,用我所懂得的各种语言向外面高声呼救。我又把手帕扎在随身携带的手杖上,伸到天窗外面,在空中摇动了好几次,如果附近有任何船只,水手们就会猜到这个箱子里面关了一个不幸的倒霉蛋。

我发现我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但我很清楚地感觉到箱子给拖着往前走了。过了一个多钟头,或许更久一点,箱子有钩环没有窗户的那一面,撞上了某个坚硬的东西。我想肯定是撞上了一块礁石,而且发现颠簸得比以前更加厉害了。我清清楚楚地听见箱子盖上面有动静,就像是缆绳穿过铁环的那种声音。接下来,我觉得自己在渐渐地升高,起码比原先升高了三英尺。于是我又把系着手帕的手杖伸了出去,大声呼救,嗓子都快喊哑了。终于我的叫喊声有了回应,我听见外面连喊了三声,这可真叫我欣喜若狂,没有亲身体验过是没法懂得这种欢快的。这时我听见了头顶上的脚步声,还有人在用英语冲着窗口喊话:“下面有人吗,怎么不说话?"我赶快回答,说我是个英国人,运气不好,遇上了人类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灾难;我说了许多好话,哀求他们把我从这个黑暗的牢笼里救出去。上面的声音回答道:我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因为我的箱子已经固定在他们船上了;木匠马上就来, 要在箱子盖上挖个窟窿,大小足够把我拉出来。我回答说:那倒没有必要,那要浪费好多时间;不过要来个水手,叫他用手指头钩住铁环,把箱子从海里拎到船上,放到船长室里面就行了。他们中有人听见我这么信口胡说,还当我是个疯子;有的人就大笑起来,我绝对没有料到,我现在已经来到了那些身高、体力都和我一样的人中间。木匠来了,只用了几分钟就锯开了一个四英尺大小的出口;随后又放下了一把小梯子,我爬了上去,这才被他们弄上了船,我的身体衰弱极了。

水手们都非常惊奇,问了我上千个问题,我却没有心思回答。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矮子,我同样感到很惊奇,因为我的眼睛已经看惯了那些刚才离开不久的巨人,所以就把他们当作矮人了。船长是托马斯·威尔柯克斯先生,他是什罗普郡什罗普是英格兰西南部的一个郡,旧称萨洛普郡。人,一个诚实、可敬的人。他看我快要晕倒了,就把我领到他的舱里去,给我吃了一种强心药,让我安定下来,还让我躺在他的床上,劝我休息一会儿,这也正是我最最需要的。在睡觉之前我告诉他,我的箱子里还有几件珍贵的家具,丢了怪可惜的;有一张漂亮的吊床、一张很好的行军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橱柜。在我那个小房间的四壁都挂着,当然也可以说塞满了丝绸和棉花。如果他吩咐水手把那个箱子拿进舱来,我可以当他的面打开,把我的那些家什拿给他看。船长听见我在说这些污七八糟的胡言乱语,也当我是神经出了毛病。不过呢,(我估计他当时是想让我安静下来)他答应按照我的要求叫他们去做这件事。他走到甲板上去,派了几个人到我的小屋里去,把我的东西全都搬了上来,并且把墙上塞垫的东西也都扯了下来(这些都是我事后知道的);但是椅子、橱柜和床都是用螺丝钉固定在地板上的,那些水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扯了起来,结果都弄坏了。然后他们又敲下了几块木板,留在船上用。他们把想要的东西都拿完以后,就把空箱子扔进了海里,由于箱子底部和四壁全是裂缝,马上就要沉人海底了。我的确庆幸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破坏行动,因为我确信那会让我感慨不已,一件件往事都会涌上心头,而这些事情倒不如忘掉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