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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分享(4)

阿尔贝忧心忡忡,奢华生活留下的痕迹使他同现在的环境不相称,他觉得不自在,也感到为难。他出门的时候是想不戴手套,但他发现自己的手太白了,他进城办事是想徒步来回,但他又发现自己的靴子太油光铮亮了。然而,母子之情把这两个如此高尚,如此通情达理的人联在一起,他们无需说一句话就能彼此理解,他们也不用像朋友那样还要试探一番,就能做到生活中不可缺的坦诚相见。另外,阿尔贝就是说:“母亲,我们没有钱了。”母亲听了也不会急得脸色顿时变白。

梅塞苔丝从来没有真正过过贫穷困苦的日子。她在年轻的时候虽然常常说生活穷苦,但是那种穷苦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需要”和“必需”果然是两个同义词,但两者毕竟有着很大的不同。在卡塔卢尼亚村的时候,梅塞苔丝确实需要许许多多的东西,但有些东西她是从来不缺的。只要鱼网不破,就能打到鱼,只要有鱼卖,就能卖钱来补网。那时,她除了爱情之外并无友情可言,而且当时心中的那份爱同物质生活还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只要顾及自己就够了,那时谁都只想着自己,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梅塞苔丝当时的确不富裕,但她自己的那份开销也不拮据,而今天她要对付两份开销,但她手头什么也没有。

冬天快到了。在这光秃秃的房间里已感到寒意袭人,梅塞苔丝却连个生火取暖的地方都没有,而当初她府邸中的千百根暖气管把整幢小楼,从前厅一直到她的女宾小客厅,都烤得暖洋洋的。现在她连朵可怜的小小的花都没有,而当初她的套间简直就像摆满奇花异卉的暖房!然而她现在有儿子……

一种或许被夸大的道义感产生激情,把他们两人提升到极为高尚的境界。激情几乎就是狂热,而狂热却能让人忘了人世间的现实生活。但是现在狂热已经平静了下来,她们就得渐渐地从幻境中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崇高的理想谈完之后,就应该谈谈生活中的具体问题了。

“母亲,”阿尔贝说道,这时唐格拉夫人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您看,我们是不是算算有多少钱吧,我需要知道总数是多少,这样我就可以好好规划一番了。”

“总数嘛,等于零。”梅塞苔丝凄楚地微微一笑说道。

“不对,母亲,总数是3000法郎,我打算用这3000法郎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宽宽裕裕的。”

“孩子呀!”梅塞苔丝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亲爱的母亲,”年轻人说道,“可惜我是花了您许多钱之后才真正懂得金钱的价值。您看,3000法郎可是一笔巨款了。我已经在这笔钱的基础上构思出一个万无一失的,神奇般的未来。”

“您说说是可以的,我的朋友,”可怜的母亲说道,“不过,您先告诉我,我们真的要拿那3000法郎吗?”说到这儿,梅塞苔丝的脸红了起来。

“我觉得这都已经说定了。”阿尔贝果断地说道,“我们现在没有钱,所以才要拿这个钱的。您也知道,这钱就在马赛麦杭巷那幢小楼的后花园里埋着。用200法郎,”阿尔贝接着说道,“我们两人就可以到马赛了。”

“用200法郎!”梅塞苔丝说,“您是这么想的吗?”

“噢!这个事,我都向公共驿站和轮船公司问过了,具体开销我也算好了。您先坐公共马车到夏龙,坐前车厢,您看,母亲,我把您安排得像女王一样了,车费是35法郎。”

阿尔贝于是拿起羽笔写起来:

公共马车,前车厢…………………35法郎

夏龙至里昂,轮船…………………6法郎

里昂至阿维尼翁,轮船……………16法郎

阿维尼翁至马赛……………………7法郎

沿途零用……………………………50法郎

总计…………………………………114法郎

“就算120法郎吧,”阿尔贝微笑着说,“您看,我还是很大方的,是不是,母亲?”

“可是你自己呢,我可怜的孩子?”

“我?您没有看到我为自己留了80法郎吗?一个年轻人就不要图什么舒服了吧,母亲,再说,我知道旅行是怎么回事。”

“你得坐驿站快车,带上你的跟班。”

“您就不用管了,母亲。”

“好吧!就这样吧,”梅塞苔丝说,“但是这二百法郎的钱呢?”

“这是200法郎,您看,另外还有200。您看,我把我的表卖了100法郎,表链这些小玩意儿卖了300。真是有运气!表链这些小玩意儿居然卖了表的三倍钱,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用的东西反而值钱。所以说,我们的钱不少了,因为您路上有114法郎就够用了,可您手上有250法郎。”

“可是我们还得付这旅馆的钱呢?”

“30法郎,从我的150法郎里付吧。就这么定了,紧着点花,我路上有80法郎就够了,所以您看,我手头是很富裕的了。另外,还有别的钱呢。您看这个,怎么样,母亲?”阿尔贝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本金搭扣的小记事本——这是他留下的一件心爱的小玩意儿,也可能是原先常常敲那扇小门的那些戴面纱的神秘女郎中的某一位送的宝贵礼物,阿尔贝从记事本中抽出一张1000法郎的钞票。

“这是什么?”梅塞苔丝问道。

“1000法郎的票子呀,母亲。噢!这可是一点儿不假的真票子。”

“你这1000法郎是哪儿来的?”

“您听我说,母亲,千万别太激动。”说着,阿尔贝站起身,吻了吻母亲的双颊,然后站在那儿望着她。“您想像不出来您在我心目中有多美,母亲,”年轻人怀着对母亲的一片深情说道,“说真的,您是我生平所见的最美丽、最高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