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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登枝

韩兴老头来到青春社,社主任热情地把他引到办公室,把换种的事商量妥当,又谈两个社的生产。随后韩兴老头转弯抹角地问起林雨泉的情况。社主任对这个问题兴头也挺高,大声琅琅地说:“林雨泉可是个能文能武的好小伙子,如今担任社里的会计股长,又是联乡会计网的辅导员;不光是把铁算盘,生产上也是个拿旗的手。您路过金鸡塘河,不是见到荒沙上许多白杨树吗?那都是他带动青年们栽的;您换的谷种,也是他第一个挑头试验成功的。”

韩兴老头很高兴,又试探着问:“听说这个人品性不大好,上中学犯了错误才回村的。”

社主任笑了:“没影的事儿。那个人又老实又厚道,别看年纪轻,可是个有志气的人。那年我们才建社,找不到会计,人家宁愿不升高中,主动要求回到村里帮我们办社。现在党支部正培养他哩……。”

他们正说着话,走进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人圆脸高个儿,满腮黑森森的短胡子。他把怀里抱着的一大摞书籍放在桌子上,掸着身上的土,看看韩兴问:“这是哪儿来的客?”

社主任忙站起来介绍:“这位是东方红社的农业股长韩兴同志,到咱这商量换谷种的事;这位就是泉子的爸爸林振,我们社的副主任。”

林振也是个快活人,亲热地拉住韩兴的手说:“东方红社的,好极啦。我们社赶不上你们先进,我老早就想去讨教点好经验。您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家去吃吧。”

韩兴老头推辞不去。林振说:“同志,咱们两社是一块儿奔社会主义的好朋友,难道吃一顿饭都不成?我这个人可不喜欢客气。走吧,我还有件重要事情跟您打听哪。”

社主任又帮忙劝说了一阵,韩兴才跟林振出来。他心里想:这个老头挺开通,吃着饭的当儿,也好探探林雨泉的底儿。

他们穿过饲养场,忽见一个大个子中年人气呼呼地走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什么。他见到林振就停住脚步,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发货票,用两个手指头捏着,晃了晃说:“林主任,会计太厉害了,社主任都当不了他的家。您看,这条子泉子不给报账。要是这样,我这个队长可没法当啦。会计是您儿子,您去说说吧。”

林振看了看条子说:“不要着急,我去看看。”

韩兴随着他俩走进一座大院,只听见从屋里传出劈啪啪的算盘声。韩兴没有跟林振进屋,一个人留在窗外边等候。林振进去之后,屋里立刻传出争吵的声音:

“把这笔账下了吧,是咱们主任答应的。”这是林振老头的声音。

“谁答应的也不能报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哟,会计股长,你亲爹都当不了你的家了?”这是那个队长粗重的声音。

“我不管是谁,都得按原则制度办事儿。你看看,你们队给牲口买这么多红缨子干什么?戴上它出门漂亮是吧?谁图漂亮谁花钱。你再看看这几张发货票,你们在外边开会吃饭摆阔气,这不符合勤俭办社的精神,绝对不能报销!”

韩兴老头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声音越听越耳熟,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个会计正是他半路上碰见的那个小伙子。

许多路过的社员也凑到窗前听热闹。旁边一个社员说:“社里幸亏有泉子这么个大公无私的会计,不然的话,有人就会拿社里钱当水泼。”另一个说:“别看人家泉子才二十多岁,过大日子可满有算计。就拿春天盖牲口棚那件事儿说,大伙都说买瓦,人家泉子提出用草苫。怎么样,那回省下老大一笔钱。”

一会儿,那个队长气呼呼地冲出屋走了。林振也红着脸跟出来,向韩兴神秘地笑笑,摇摇头说:“我们这个小子真不好对付,常常让我这当爹的下不来台。”

韩兴很认真地说:“象这种人才能办大事哩!”

韩兴老头走进林家的院子。

林振把客人让到屋子里,吩咐老婆和女儿做饭,又找个瓶子跑出去打酒。

屋子里只剩下韩兴老头子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抽烟,端详这间小屋子。屋子不大,可是拾掇得挺干净利落。靠北墙放着一条红油漆柜。墙上挂着一块长方镜框,镜框里边装着一张姑娘的像片:她扛着一把大镐,笑眯眯地站在树下边……咦!那不是女儿玉凤吗?她的像片怎么到这儿了?韩兴老头吃了一惊,眼睛又落在柜上边一个红色皱皮的笔记本上。他对这个本子更眼熟:明明是他前些天到县城里开会给玉凤买来的,昨天夜里还见她趴在灯下往本子上边写什么;难道它长了腿,一夜光景就跑这儿来了?老头子心里嘀嘀咕咕,不由得拿过本子打开一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

雨泉:

这本子是爸爸为我买的,送给你使吧。希望你把学习政治理论和参加斗争生活的收获都记在本子上。

玉凤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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