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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可以要一小块地?”

玛丽脸上的红晕顿时消失,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倔强、长相平平、寡言少语的孩子。她甚至没有对梅德洛克太太回话,而是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玛莎也跟了进去。换衣服和梳头时,她一言不发,等到全身上下收拾整齐之后,她就一声不吭地跟着梅德洛克太太沿着走廊走去。她该说什么呢?她不得不去见克雷文先生,而他不会喜欢她,她也不会喜欢他。她知道他会怎么看她。

她被领到宅子里一处她以前从未来过的地方。梅德洛克太太终于在一扇门上敲了敲,有人说了声“进来”,她们便一起走了进去。有个男人坐在炉火旁的扶手椅上,梅德洛克太太对他说话了。

“先生,这就是玛丽小姐。”她说。

“让她留在这里,你可以走了。我要你带她走的时候,会按铃叫你的。”克雷文先生说。

她走出去关上了门,玛丽只能站在那儿等待,这个长相平平的小家伙,绞着一双瘦削的手。她看到椅子里的男人并不是驼背,只是肩膀很高而且弯得厉害,他黑色的头发里夹着一些白发。他的头从高高的肩膀上扭过来,对她说话了。

“过来!”他说。

玛丽朝他走去。

他长得并不丑,他的脸如果不是那么痛苦的话,可以算是很英俊。见到她后,他似乎显得苦恼和烦躁,仿佛不知道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还好吗?”他问。

“是的。”玛丽回答。

“他们把你照顾得好吗?”

“是的。”

他烦躁地揉着额头,一边打量着她。

“你很瘦。”他说。

“我长胖了一些。”玛丽回答,她知道自己的态度很生硬。

他的脸是多么不开心啊!他的黑眼睛几乎对她视而不见,似乎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他的心思几乎难以集中在她身上。

“我把你忘了,”他说,“我怎么可能记得你呢?我本来想给你请个家庭教师或保姆,或这一类的什么人,可是我忘了。”

“求求你,”玛丽开口道,“求求你——”这时,她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想说什么?”他问。

“我——我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保姆了,”玛丽说,“求求你——求求你现在不要给我请家庭教师。”

他又揉了揉额头,眼睛直盯着她。

“索尔比家的女人也是这么说的。”他心不在焉地说。

于是,玛丽鼓起一丝勇气。

“你是说——你是说玛莎的妈妈吗?”她结结巴巴地问。

“是的,我想是的。”他答道。

“她了解孩子,”玛丽说,“她有十二个孩子,所以她很了解。”

他似乎打起了精神。

“你想干什么?”

“我想到户外玩,”玛丽回答,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在印度时我从来都不喜欢,可是在这儿,到户外去玩让我觉得很饿,而且我也在慢慢长胖。”

他打量着她。

“索尔比太太说这对你有好处,也许是吧,”他说,“她认为,最好是让你先长壮实一些,然后再给你请家庭教师。”

“当我在外面玩,风从旷野上吹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壮。”玛丽争辩道。

“你在哪儿玩呢?”他接着问。

“到处都玩,”玛丽喘着气说,“玛莎的妈妈给了我一根跳绳,我边跳绳边跑,我还到处去看有没有东西开始从土里冒出来。我没有妨碍别人。”

“别那么害怕,”他不安地说,“你不可能妨碍别人,像你这么个小孩子!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玛丽觉得自己的喉咙又被激动地堵住了,由于怕他看见,她连忙用手捂住。她朝他走近一步。

“我可以吗?”她声音颤抖地问。

她迫切的小脸似乎使他更加苦恼了。

“别那么害怕,”他叹息道,“你当然可以。我是你的监护人,虽然我对任何孩子来说都是个蹩脚的监护人。我不可能给你时间或给你关心。我病得很厉害,而且很痛苦,有很多心事;但是我希望你快乐和舒适。对于孩子,我什么都不懂,但梅德洛克太太会负责让你得到所有需要的东西。我今天把你叫来,是因为索尔比太太说我应该见见你。她女儿谈起过你。她觉得你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自由自在地到处跑。”

“她对小孩子非常了解。”玛丽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