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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垂死者的忏悔

“一千五百个鬼!”我大叫道,“五百块就足以腐蚀他的信仰和处事原则,腐蚀他的勤劳,拖他到朗姆酒吧鬼混,成天好吃懒做,不得不沦落到救济院,然后……”

“绅士们,我们自己往自己身上惹上这么多事,岂不是自寻烦恼吗?”诗人汤普森真诚而恳切地插进来说,“他呆在自己的老地方活得悠然自在,我们应当让他持续老样子不要随意干扰他的生活。所有的荣誉感,所有的仁慈之心,全部的高尚的情操,以及勇于割舍行善机会的自我牺牲精神都在警示我们,祈求我们,命令我们不要去打扰他现有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友爱,这才是真切的关心;我们当然还可以用另外一些花里胡哨的办法来把这笔钱转到他的手里;但要说起真正的友爱和关心,没有一种办法比一个子也不给他还要明智有效的了,我们就想这么办。”

我们接下来还谈了好一会儿,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显而易见地被如何处置这笔钱这件烦心事所折磨着。虽然我们认为以现金的方式把这笔钱给那位鞋匠很不妥,但我们三人达成一致的看法,我们应该以某种方式送给那位可怜的穷鞋匠点“什么东西”。我们在这一问题上讨论了很久,也很有些独到的想法在争论中浮出水面,我们最终决定送他一幅彩色石印版画。

唔!现在每个细节好像都已按照每个人的想法安排妥当了,可是又一个新的争端出现了。那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说,他们希望能和我平分这笔钱。这绝不是我的想法。我说如果我能同意你们拿走半数,再在你们两人中自行分配都算你们万幸了。可罗杰斯说:

“要不是有我,你们有屁的什么幸运?要不是我首先暗示这层意思——这笔钱早就进了那个鞋匠的荷包了。”

汤普森说正当罗杰斯开始说这个办法的当儿,他早已在心头不停地酝酿着它了。

我反驳道,这个主意在我的心头早就存在了,不要你们的帮助,在你们知道这个秘密时,它就在我头脑里成形了。也许,仅仅是我当时反应慢了些,但我说的的确是千真万确。

我们为分钱的事大吵一架;然后我们开始诉诸拳脚;每一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场混战之后,我稍事休息,登上了供游人散步的轻甲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看到麦柯德船长也在那儿,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说:

“船长,我得向你说再见了,我得在拿破仑港下船。”

“在什么地方下船?”

“拿破仑港。”

船长笑了起来,可是他看见我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他收起笑容对我说:

“此话当真?”

“当真?我当然是认真的。”

船长仰头望了望驾驶室,说道:

“他想在拿破仑港下船!”

“拿破仑港?”

“他是这么说的。”

“真他妈活见鬼!”

这时姆福德舅舅踱上甲板,船长对他说:

“舅舅,这儿有你的一个朋友想在拿破仑港上岸!”

“唔,是在……!”

我说:

“噢,你们这是干吗?如果一个人想在拿破仑港上岸,不行吗?”

“住口,为什么?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拿破仑港,许多年前就没有了。阿堪萨斯河河水从它那里席卷而过,将港口击为齑粉,永远地沉入到密西西比河底了!”

“那整个镇子都卷走了?银行,教堂,监狱,报社,法庭,戏院,消防队,牲口棚——一切的一切?”

“一干二净!仅仅花了十五分钟的功夫,或者十五分钟左右。除了一间小屋里的一截断墙残垣以及一个砖头做的烟囱外几乎片瓦不存。现在这只船正航行在昔日的拿破仑港的市镇中心的上面;那里就是我所说的那个烟囱——那是拿破仑港幸存下来的惟一的痕迹。右边那些茂盛的树木离以前的拿破仑镇不过一英里。现在瞧瞧你背面的河水——暗流上涌——现在你认出这个地方了吧?”

“是的,我现在开始有些明白了。这是我曾听到过的最怪诞离奇的事了;无论你如何预测都不可能穷尽其中的玄妙机关——一切都是如此出人意料。”

这时,汤普森先生和罗杰斯先生同时到了这里,带着他们的皮包和雨伞,一声不吭地听着船长的故事。汤普森将半美元放到我的手里轻轻地说:

“这是我为那张油印石刻版画所付的份子。”

接着罗杰斯也依此行事。

是啊!看到密西西比河奔流在渺无人烟的河岸之间并径直冲刷而过那在二十年前我观赏过的一个美好令人引以为荣的大市镇的确令人感到震惊,并生发出诸多感慨。这个镇子曾经是所有规模宏大的重要的市镇中首屈一指的;这个城镇曾经坐落着一所美国最大的海军医院;当然它也是身经百战——一个每天都必经检阅的战略要塞;在这个镇子里我曾有幸结识了一位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她也是整个密西西比河谷里最有教养的姑娘;也正是在这个城镇里,二十五年前,有人曾给我们分发着宾夕法尼亚发生的那场悲惨的灾难事件的首印资料;而这个城镇却永远消失了——被巨浪吞噬,不复存在了,成了鱼儿们的嘴中食;除了一幢房屋的一截残垣和一个烟囱,一切都荡然无存。

取材于密西西比河上的亲身经历

18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