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

　　这座城市真正进入秋天是在九月十二日，整座城市似乎安沉于熟睡中。女子迎向逆风低低的走着，顶着风行走有些困难，但她还是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履轻轻敲在地面的土砖上。她用手捂了捂脖子上与身上衣服色调显得不太符合的围巾，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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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和同校的逆水毕业完，然后在两个月前来到这里的。逆水是因为工作，那么她就是作为情侣的身份，默默地安住在逆水早给她安排好的公寓里。那个公寓是因为工程的失误，被一幢高楼遮住了日光，因为常年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重建也没有维修，整个公寓显得极为简陋和陈旧。灰板石阶边上能看见潮湿的青苔，安静而又无人观晓的存在着。 　
　
　　女子偶尔，只是偶尔，在午夜的时候在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在这两个月里，她从未在白天的时候出过门，因为逆水曾告诉过她，这个世界极为复杂与矛盾，不要过多接触这个社会。她每天乖乖的呆坐在公寓里，有时候会听见隔壁高楼的有孩子断断续续的琴声以及女人的训斥声，马路上一阵高过一阵刺耳的鸣声。但是如果除了这些，她的世界还是异常安静的。 　
　
　　她无条件听从逆水的话，甚至认为这可笑的“囚禁”不过是他对她爱的呵护，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的无非就是那个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也只有那低沉的音调就令她心安。尽管逆水忙于事业而无暇顾及于她，但她依然认为这一切进行的理所当然。 　
　
　　每天不过是在普通的对话，“你过的怎么样”，“好怀念学校的样子”，“我在网上订购了一本书呢”。 　
　　“不过不要随意的走动，等我有钱了，我会来接你的。” 　
　　平淡又带着微微关切的声音，像是和婉，又近似无限温柔的声音。接着是挂断的嘟声。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在很多很多年后，逆水带着足够的资本来迎娶她。然后彻底的告别了这个公寓，告别了于久的黑暗，阳光温和而不猛烈，她低嗔着，轻轻的擂了一下他的背。然后他半眯着眼睛，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当她笑着从梦中惊醒时，望着黑暗中的天顶。虽然那句话没有听清楚，但是她也明白为什么能笑的这样朗亮。这个梦没有任何的杂质，无比地，无比欢快的梦，却美好的令人落泪。而接下来的，便是更大的空虚与沉寂。 　
　
　　她爱他，于是无任何理由的相信他，服从他；他爱她，于是想让她永远只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伴随着诡异气息的所谓幸福，你来我往的追逐着，欢快不断的跳跃着，然后奔跃进黑暗。两种矛盾的感情，遥远的深海的寂底，风气扬扬地飞过整个大地，稠密的纠缠在一起。 　
　　这样，距离是不是会越来越遥远。 　
　
　　又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她这一次居然是疯了似的想见他。比起之前的静静想念，是第一次有了那样的迫切与渴求。于是，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她播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告诉他说自己服了安眠药，然后没等他回答就挂了。内心像是生怕他赶不及，于是又播给了这个城市里唯一认识的一个朋友，让她迅速赶来。 　
　
　　半个小时不到，他如愿以偿的出现在这个公寓里，随后赶过来的是她的那个朋友。她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洗胃，略略模糊的他的轮廓边缘，似乎全部都存在于阳光的抚摩之中，轻淡几笔停滞在这里。身体开始麻痹然后吞噬上来，仅仅是一眼便也满足。 　
　　逆水轻轻替她揶了揶被角，责备了几句，然后将她安排好在医院里，留给了她的朋友。 　
　
　　看着他如此十万火急的赶来，心中也有些许的满足与宽慰。但不明白的却是，自己竟然比不上事业重要，这样匆匆的离开。 　
　　倘若真的没有了怨恨，即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有的只是更加疯狂的想念。走道里的关门声消失，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一个点，像是被更大的空虚摄取，直到再也承受不住，仅存的一些理智也被淹没。在这个漆黑的空间里。 　
　
　　她早就和朋友说好了，只要她一打电话，她就要立马赶过来。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再无法忍受一个人的感觉。逆水在公司与公寓里不断的奔波着，公事难免重要，但比起这些难以揣测的心理，似乎才更显得棘手一点。 　
　
　　“喂，是逆水吗，我吃安眠药了。你快过来吧。”然后迅速挂断电话，丝毫不给对方一些说话的机会。也只有这样，才能令他焦躁不安吧。 　
　　但这次，他却是难以忍受了，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就这一次不去吧，反正她的朋友也会去。是真的，累了。就这一次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吧。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然而这次她却想演得更加逼真一些，于是就从书上手抄了一段话，多么希望逆水能看到，然后感知到她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他。 　
　
　　“某片暗黑的海寂，徐徐浮动着尘埃在镜头拉开过变成转动的星球。某位外来的访客即将造访它。虽然放到宇宙里无非层出不穷的小事故，这次却是人为操纵下的撞击。无法改变的轨迹，迅速地朝着目标坠落下去。瞬间释放急促明亮的光芒，鹏裂着扩张。尘屑和火花。 　
　　没有空气的地方声音是传播不了的，所以有就是安静的却剧烈。很奇怪吧，明明是震动着的，可一丝声息也听不到。无声的告别的说话着，“看，那是我的终点。” 　
　　没必要搞得这么辛酸吧。 　
　　虽然无论怎样都觉得很辛酸。” 　
　
　　像是无声地告别着说——“看，那是我的终点。” 　
　
　　那位朋友因为塞车，也没能及时的赶过去，不停的打电话过去，也只是礼貌的机械的女声。两个小时后，等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再赶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的温度早已经冰凉。她的眼睛安详地闭着，顺鳞逆鳞的光覆盖在她的身上，终是光明了。逆水呆愣的看着她，错愕着，右手一下的攥紧，怎么也无法相信这难以承受的事实。 　
　
　
　　她爱他，他爱她，让人难以理解的爱的方式，所铸造成的最终的结局。爱的狂热，那些纠葛以及怨恨，终于不复存在而令人释怀。 　
　　爱的温度逐渐散尽后，冷却放热，从沸点到冰点。彼此靠的很近，但扭曲的灵魂却变的无比遥远。此刻冰凉的身体，便是留给他逆水的，永恒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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