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

　　青黛
　　
　　
　　
　　便利店一个月的薪水只有两千多，远远是不够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的。
　　
　　
　　
　　就连每个月话费的欠费短信，都在提醒我是时候放弃自己的执拗，大学毕业以后以为可以通过打拼留在这么一个二线城市，而不用回去那个贫困的小县城。
　　
　　
　　
　　
　　
　　家里人也总是想我快点回去和女朋友结婚，转眼我和她也都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也没有几年就要三十而立了。
　　
　　
　　
　　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在还算是早恋的年纪，只是因为是小县城，那时候虽然老师也不许学生早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微微眯成一条缝的笑眼，我便追了她几年，高二文理分科，我记得她因为受到新同学的排挤，有天夜里她找我出去散心。
　　
　　
　　
　　那是第一次和她待到那么晚，马路上行人也很少，走到路灯下，我低下头，看着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她，她也恰巧抬起头，因为刚刚哭过，眼睛有点肿。我终于忍不住和她说了那几个字。
　　
　　
　　
　　她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径自往前走了，我有些许失意，以为她是拒绝了我，连忙跟了上去，想要解释几句，至少不要让我们的关系因为我一句话尴尬。走到她身边时，我“对不起”刚说出口，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尽管她其实不是很好看，那时候，尽管高中里年轻的小女生都会偷偷化妆，而她却从来都是素颜，我却十分迷恋她，她的单纯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而我又不只是着迷她的那双笑眼，也被她的名字吸引。
　　
　　
　　
　　——青黛，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味药，尽管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个名字也很美。后来有人问我女朋友叫什么的时候，那个人说了一句“青黛如眉，莞尔徐徐”。
　　
　　
　　
　　
　　
　　高考以后，她只是留在本地读了个大专，而我考到了现在的城市，上了大学。那时候坐火车也要十几个小时，平日里也只能是手机联络，但是一年下来，除了寒暑假，也会见六七次，异地恋的离别愁绪倒也不那么伤怀。大学本科毕业以后，青黛总想着我回老家，只是我说我想在外面再闯一闯，于是这一闯五年多，换了好几份工作，却还是在这个城市的食物链底端。
　　
　　
　　
　　“小源哥哥，多少钱？”樱樱的声音突然把我从恍惚中唤醒过来，我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一些小零食，一边帮她算钱，一边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你姐姐今晚又要加班吗？”樱樱刚上六年级，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区，经常会来我们便利店买东西，以前她总是和她姐姐阿菁一起来。
　　
　　
　　
　　“24元钱。”樱樱笑着把钱递给我，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晚上，我把便利店的门关了以后，想去附近的拉面店吃夜宵。
　　
　　
　　
　　我又想起青黛，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们还保持每周至少联络五六次，可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联系得越来越少了，上一次和她视频电话，我都记不清是十几天前还是二十几天以前，平时我和她连普通的聊天也少了。我只知道她舅舅托关系帮她找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她也变忙了。
　　
　　
　　
　　便利店旁边那家拉面店，我有时候中午的时候不想叫外卖，就会去那里随便解决一下。好几次碰到了阿菁和樱樱，一来二去，我和她们也熟识了。阿菁只比我小几岁，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又有几次，我只碰到了阿菁一个人，有一天她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我告诉她我女朋友叫“青黛”。
　　
　　
　　
　　“青黛如眉，莞尔徐徐，”她顿了顿，“青黛是一种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莞尔，我只知道莞尔一笑。”
　　
　　
　　
　　之前听一个在老家工作的同学问我和青黛还有没有在一起，我没听懂他为什么这么问我，他支支吾吾的，我问了他很久，他终于告诉我缘由，尽管他说得很晦涩，我却很明了，大概意思就是：他看到青黛和另一个人很晚的时候一起在咖啡厅聊天。
　　
　　
　　
　　我拿出了手机，看了看微信里和青黛的聊天对话框，我两天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过了很久才回我，退出和她的对话框，我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源，我好累啊。
　　
　　
　　
　　我知道是药三分毒，又或许是这味药解不了我的毒。
　　
　　
　　
　　我打了一个电话。
　　
　　
　　
　　
　　
　　阿菁和樱樱长得很像，眼睛很大，笑起来眼里澄澈如水，其实那才是我印象中的莞尔一笑。
　　
　　
　　
　　“你还在加班吗？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