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d me, save me from my solitude.
——题记
Un. Childhood
我的全名是埃里克。是的，如你所见，只有名，没有姓。这是我为自己起的，至于我的父母，我相当确定他们在看到我的脸后就把这件事忘了。
以我的音乐天使——克里斯汀娜的话来形容，我这张脸像一颗风干了的骷髅头，外面包着一层蜡黄色的皮肤。那几个应该存在眼睛、鼻子与嘴的地方，是五个大黑窟窿。看到这里，如果你认为埃里克的自传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或者是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励志故事，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埃里克的故事，可不适合那些尚对世界抱有美好幻想的稚嫩孩童的耳朵或眼睛。
我的母亲可是在看到我这张令人心生厌恶与恐惧的脸后，给了我我的第一件衣物：一副冰冷的面具。我并不责怪她，第一次照镜子时，我被镜中的自己吓得将面具扣回到自己脸上。在那之前，我一直知道，我这张脸不受母亲的待见。每次她看见我的脸，都会将面具塞在我手里，然后哭着跑开。只是，我从未想过我的这张脸会如此丑陋、怪异，它畸形得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一张人类的脸。
在接受了这张脸后，我开始认真端详它，不论从哪个角度，它都完美地符合着“畸形”“丑陋”“怪异”“惊悚”这四个词。直到——在我脸几乎要贴到镜子上时——我看见了我的眼睛。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颜色纯净得宛若最璀璨的阳光，如此纯粹且纯净的美，与我的这张脸格格不入。我试着挤出一个微笑，脸上的肌肉——其实我甚至不确定那张脸能否被称得上“有肌肉”——纹丝未动。但那双用最璀璨的阳光已经无法形容它的颜色纯正，用最华美的宝石已经无法形容它的极度美丽的眼睛起了变化。它们变得更加明亮夺目，仿佛有人点亮了暗藏在其内部的光源，眼中夹杂着的一点点笑意令它们显得温和。一开始，我以为这双眼睛是我整张脸最美丽的部分。直到我后来有一次在黑暗中望到了镜子，才发现我的眼睛会在黑暗中发光，它们像两团金色的火焰一样，在黑暗中，比我那张可怖的脸，更令人毛骨悚然。
七岁的那个秋天，我离家出走了。我知道我的父母并不喜欢我，我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累赘。所以他们不会在意我的离开，更不会去怀念我甚至去寻找我。
后来，为了赚些钱，我跟了一个马戏班子，班主将我打扮成僵尸，带我到各地去展览。那些来看表演的孩子们脸上充满了好奇，看到我的时候他们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惊。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一张脸是如何弄出来的。在他们了解了这就是我的真实外貌后，望向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复杂。我对他们对我的感受没有丝毫兴趣。只依稀记得，一次来看马戏团表演的人群中，有一个小男孩小声说了一句：“他好可怜。”我听到了，抬头向他望去。却看到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小男孩试图掩饰的与他的话语截然不同的嘲笑与幸灾乐祸，以及他眼里充满的恶意。
Deux. The Golden Years of Mazen Delain
我在十一岁时离开了马戏团，去了东方。我个人认为埃里克应该将东方那片神秘的地方的故事记录下来，但那些对埃里克来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埃里克只能奉告一点：在那里，我学会了许多东西。埃里克现在所会的一切，例如建筑、艺术、腹语等，如果你也听说过巴黎歌剧院的幽灵的传说并对此事了解得比大多数人多许多，你或许会知道我就是那个幽灵，而我的标志性杀人武器是旁遮普套索，制作与使用它的方法也是我在东方时学来的。
后来，我去了波斯。在热闹的集市上，我向群众表演我所学会的一切，时不时向他们致意。人们围在我周围望着我。他们的眼神很纯净，充满了善意与赞叹，与我在马戏团的那一段日子所获得的眼神有所不同。但我知道，对我的所有善意和温暖的前提条件都是建立在我带着面具没有露脸的情况下，一但我选择露出我的真面目，他们就会用充满恐惧和厌恶的眼神望着我，不会再有心情去欣赏我的表演。
不久，关于我的传闻传遍了整个城市。正好波斯国王的宠妾苏丹小王妃感到无聊，于是我被召进宫中。那时候，我总是能逗得她与小公主哈哈大笑。我为小公主表演了用旁遮普套索套人的把戏。我会让人将我关在斗兽场中，对面是一个死刑犯。死刑犯的手中握着刀，而我的手中却只有旁遮普套索。每当他们快刺到我——准确来说，是他们以为自己快刺到我的时候，我就会将自己手中的套索抛出，正好套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由于波斯国王视我为知己，我获得了改造皇宫的机会。我放了许多有意思的小机关进去，人们在宫殿中的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传到国王耳中；国王可以在宫殿中自由地行走，人们却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突然从宫殿中消失，而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是从何处消失，或者可能会再次出现在什么地方。整个宫殿成了一个巨大的魔盒，而这个魔盒是由我一人设计而成的，它可比之前华丽却乏味的宫殿好多了。
波斯国王在我将王宫改造后，下达了将我处死的命令。这其实是在我的预料之内的，波斯国王为了让他自己成为唯一一个了解这座王宫所有秘密的人，肯定会下令杀了所有参加过修建王宫的人，我这个设计师自然难逃一劫。被波斯国王派来杀我的人是达洛加，他也是按国王命令从集市上将我带去王宫的人，我在宫中的这一段时间帮了他一些忙，所以他不愿意处死我。正好一位与他共事的人在海边发现了一具被海鸟咬掉一半的尸体，这具尸体被当做我交了差。就这样，他救了我一命。
如果你认为埃里克会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感恩戴德，那你就错了。埃里克可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对自己有恩，而感激涕零的人，即使这份恩情的名字是救命之恩。我的内心想法只有一个：
真是……多管闲事。
Trois. The Paris Opera House
离开波斯后，我来到了巴黎。厌倦了之前的生活的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度过余生。于是我成了一个土木匠，帮着普通百姓盖房子。最近巴黎要建一座歌剧院，总设计师是加尼叶，我是无数认真的完全按照设计师的要求建筑歌剧院工人之一。
直到，我看到了这座歌剧院的地下。
这座歌剧院地下形成了一个湖，加尼叶曾让人试着将这些水排出去，但他失败了。主要吸引我的目光的是，那片湖中央，有一小块地。这块地容下一座普通的屋子绰绰有余，我感到我的灵感在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慢慢浮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这里建一座我的屋子，通过这座屋子，我可以建许多机关暗道，这些机关暗道会无阻碍地带我前往歌剧院的任何一个角落！人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眼中华丽却——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普通的歌剧院中，居然隐藏着如此精妙的机关！这个想法，刺激着我的大脑，令我兴奋不已，而我也正是这样做的。
在歌剧院的地下生活很简单。我有时会在屋子里弹那架管风琴，写谱子。有时会通过我的机关暗道到歌剧院的各个角落。在歌剧院的时候，我往往是不戴面具的。偶尔会有人看到我突然出现，却又在下一刻突然消失不见，那些多嘴的人将自己所看见的怪事告诉给他人。于是，就这样形成了歌剧院的幽灵的传说。
不过，我不得不说的是，歌剧院所表演的歌剧在那些附庸风雅的上流社会的贵族眼中极为精彩，但有几点令我完全无法忍受。乐师们的演奏完全不在调上；合唱团的人完全没有“音准”这个概念；舞台上的女高音更是糟糕透顶，唱歌只会无限地炫技，摆弄自己的花腔，她们也没有丝毫的演技，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在舞台上走来走去。为了让我的耳朵少受这种凌迟，我想尽办法，赶走了这些简直能将歌剧院唱塌的人。然而，新来的人却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或许我需要亲自培养一个女高音，我会教给她我所会的所有唱歌技巧，让她成为真正的完美，我无法再忍受那些傻子折磨我的耳朵了。
不久，我便找到了她，她是我花尽所有心血，最完美的一件乐器。
那天，我通过自己的暗道，在歌剧院内部四处走动，神使鬼差般地来到了祈祷室，听到了她的歌声。唱这支歌之人完全没有受过声乐训练，但她的歌声很纯净，感情也很真挚，其中充斥着一种信仰与怀念的感觉。我所站在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很快认出了她。她就是前几天吉里夫人带回歌剧院的小女孩，她已过世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小提琴家。
“克里斯汀娜·戴耶。”我小声念出了这个名字，但克里斯汀娜听到了。
“是谁？”七岁的小姑娘大喊了一声，向周围看了看，却发现并没有人。她望向我所藏身的柱子，慢慢走了过去。
“请问，您是音乐天使吗？我的父亲告诉我，当他离世后，他会派音乐天使来守护我。”小女孩语气中有着期待，还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与忐忑。
音乐天使？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新奇的称呼。我知道，无论是我的外貌，或者是我的内在，都与“天使”这个称呼大相径庭。但如果这个称呼能够让她愿意靠近我，最重要的是，让她愿意接受我对她音乐方面的教导，那么利用一下这个身份又有何妨？
“是的，我就是你的音乐天使。”我这样说。我的歌声与我的外貌与内在不同，它是极为动听的，宛若天籁。小克里斯汀娜很快便接受了我。每天白天，她都会在吉里夫人那里学习舞蹈，每天夜里，她会来祈祷室，我会教她唱歌。就这样，十年如一日。
Quatre.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十年后，歌剧院来了两个新经理。
在上一任经理离职的前一天，唱《浮士德》的玛格丽特一角的卡洛塔病了，这个角色便由原本饰演西尔贝的克里斯汀娜出演。当然，卡洛塔生病并不是因为偶然，是我动的手脚。比起卡洛塔那件唱歌精准但丝毫没有感情的机器，克里斯汀娜的歌声可动听多了。
那天晚上，克里斯汀娜的表演在巴黎引起了轰动，也吸引了她的青梅竹马，拉乌尔·夏尼子爵。新经理们为了让卡洛塔留下来，便禁止克里斯汀娜出演任何重要角色。我在经理们一次又一次违背我的命令后，要求他们归还专属于我的五号包厢，让克里斯汀娜再次出演《浮士德》的玛格丽特，并且再次雇佣带领剧团舞蹈团的吉里夫人，让她成为我的专属领座员。我向卡洛塔送出了恐吓信，告诉她如果今晚去表演就会有巨大的灾难。
然而，没有人听我的警告。
这天晚上，两位经理，蒙夏曼和里夏，坐在我的包厢中，他们不仅要将我的领座员吉里夫人解雇，还要让里夏家的看门妇担任新的领座员。
玛格丽特与浮士德对唱，卡洛塔唱完玛格丽特的第一句词后，我用腹语发出癞蛤蟆的叫声，而这个声音，听起来正是从卡洛塔的嗓子中冒出来的。卡洛塔惊恐地捂住了喉咙，试图再次发声，希望得到安慰，得到肯定，但她失败了。这次表演，代表着她演唱生涯的结束。
“今晚，她会将大吊灯唱下来。”这是我留给两位经理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离开了包厢，前往舞台后台。我隐约听了大吊灯突然掉下来的响声，以及人们惊恐的叫声。这次“事故”多伤一死，死者正是那个看门妇。
我来到克里斯汀娜的化妆室，通过她镜子后面的暗道将她带向我的地宫。她看到了这个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黑袍身影之后，试图尖叫。我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昏了过去。
我用凉水轻柔地擦试着她的额头，直到她醒来。大厅里堆满了玫瑰花，这些玫瑰花是我剪了刺后，一束束扎起来的。她看到这一切后，向我冲了过来，试图摘下我脸上的面具，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克里斯汀娜，如果您不碰这张面具，您将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愣住了，她认出了我的声音，她的音乐天使，居然是一位男士！突然，她跪在地上开始哭泣，我似乎明白了她哭泣的原因。我站在花海中，以自己最温柔的声音与语调向她诉说我对她的爱意。我还告诉她，这世间不会再有比我更尊重她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在这里留五天，这五天的陪伴时间会消除她对我的恐惧，或许以后她还会愿意来看望我。如果她想离开，我会告诉她离开这里的暗道。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在她开口说出我那时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之前，拿起了一把竖琴开始弹唱几首催眠曲。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她今晚已经受够了惊吓。果然，她很快在我的歌声中放松，缓缓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来。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她开始咒骂我，试图激怒我，让我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真面目。那些话语或许是她所会的最恶毒的语言，但对于我来说，它们丝毫不足以激起我的怒火。
“您永远都不会看到埃里克的脸。”如果您看到了，您就再也无法消除对埃里克的恐惧，更不会回来看望可怜的埃里克了。
她又要求在我这里看一看，我答应了。我将她带到我自己的房间。墙上挂满了黑色的幕布，在常人摆放白色孝幔的地方，是一个巨形的乐谱架，上面搁着《死神》乐谱。在房间的中央位置，垂挂着红缎篷帐，下面是一具打开的棺材。
我注意到，当她看到棺材时，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生命中的一切都必须去适应，死亡也一样。”我这样告诉她。但她看到棺材的不适感并没有减轻。
当她看到我的乐谱《唐璜的胜利》时，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听你弹奏它吗？”
我摇了摇头：“在世人笔下的唐璜是风流滥情的，但我的唐璜不是那样，它只能焚烧。”是的，它只能像我一样，焚烧。
我们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最终，我打破了这份寂静：“克里斯汀娜，让我们唱歌剧吧。”
于是，我开始唱起了《奥赛罗》。但这一回，听到奥赛罗的黛丝德莫娜并没有因为他的怒火而选择逃离。克里斯汀娜唱着歌，缓缓地走向了我。突然，她掀开了我的面具！
我忘了当时失去理智的我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我的反应肯定是无比激烈，当时我肯定是像疯子一样咒骂着。我依稀记得一些片段：“为什么你要对我的脸如此好奇呢？难道听到我的声音还不够吗？当你掀了埃里克的面具，我就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你一直以为我很帅，克里斯汀娜，或许你还能再回来！……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再回来……但是现在，你知道我长得奇丑无比，你就会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要留住你！你为什么想看我的脸呢？你疯了，克里斯汀娜你一定是疯了！竟然要看我的脸！……我的父亲，他从未见过我的脸，而我的母亲，为了再也看不见我的样子，哭着送给我一个礼物——那就是我的第一张面具！”
当我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我离开了房间，开始弹自己的管风琴，演奏自己写的乐曲《唐璜的胜利》。它完美地演绎了巨大的痛苦逐渐升华，直到它升到空中，似乎丑陋坐上了爱神的翅膀，敢于直面美丽。我的《唐璜的胜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结局，我亦是如此。这首曲子我已经写了十四年了，我知道，在它完成的那一刻，它便会随着我一起进入坟墓。
在这段时间里，那个波斯人达洛加来了两次，一次是质问我大吊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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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达洛加，那是……一个十分老十分旧的吊打……是的，十分旧！它常年失修……导致它不牢固……然后它……哈哈哈……就这样掉下来了！就这样掉下来了！”我试着回答达洛加，但我完全无法停止狂笑。
达洛加无比生气，显然，他对于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第二次是我带走了克里斯汀娜，他在跟踪我。
“你跟来做什么？”我气愤地问他，“如果埃里克的秘密被暴露，那么一大帮人类，就要有好果子吃了！”我的地宫的地下室里，存储着足以炸掉整个歌剧院的炸药。
他随后向我解释，告诉了我他所看到的一切。当我说出我爱上了一个人时，他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情。我告诉他，如果我放克里斯汀娜离开，她还愿意回来看我，那么就说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不能再跟踪我。
十五天后，我让克里斯汀娜走了，她答应每隔几天会来看我，且没有食言。后来，我给了她一枚金色的戒指，告诉：“只要你把戒指留着，那么你与你身边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如果你丢了它，那么你将会受到埃里克最疯狂的报复！”她在离开之前，郑重地向我做了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绝对不会将戒指取下来。
但她还是丢了。
她去见了她的青梅竹马拉乌尔，将他带到歌剧院的天台，向他讲述了关于我的事情以及她对我的感受。他们以为我在暗道里，是不会听见的，但我那时正好藏在雕塑后方，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我。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克里斯汀娜手上的戒指慢慢地一点点滑落，掉到了地上，而她由于情绪激动，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他们离开后，我默默走过去，捡起了那枚戒指。戒指的内径，对她的手指有些大了，我颇为懊恼地想。突然，我隐约听到了一句呼喊，似乎是克里斯汀娜的：“哦不！我将戒指丢了！”或许，那只是我的错觉。
第三天晚上，克里斯汀娜再一次出演《浮士德》的玛格丽特。我在事前得知了克里斯汀娜要与拉乌尔坐马车共同离开巴黎。于是，当她大声地唱出那句赞美天使的歌词的时候，我将她带走了，带到了我的地宫。我去找我的银行家了。我回来时，惊恐地发现克里斯汀娜满脸鲜血，她试图撞墙自杀。于是我用绳子将她固定在房间的某一处，免得她再次做出任何试图伤害她自己的行为。我告诉她，如果她拒绝在市长和玛德莱娜大教堂的神父面前宣布我们的婚礼，我这地宫下面可是有足够炸掉四分之一的巴黎的炸药。她静静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的抽泣声慢慢变大，我知道，她不爱我。如果不是“不同意”这个选项的后果如此严重，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我会让你考虑到明晚十一点。”
随后，我离开了房间。有人试图闯入我的地宫，而最终发现我秘密的人都会被杀死。
我回来时，克里斯汀娜告诉我，我的绳子将她勒痛了。在反复确认我给她解开绳子后她不会再次撞墙企图自杀后，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松绑。我坐在管风琴前，开始为那个冒失的闯入者弹奏我的葬礼弥撒曲。在弥撒曲的高潮部分，我突然停止了弹奏，我看到了克里斯汀娜握住了那个被我称之为“生死袋”的小袋子，其中装着通往酷刑室的钥匙。
“你—拿—我—的—袋—子—做—什—么？”我一字一顿地问她，她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撞在了墙上。
“我想去看一看那个房间，你从来都不让我进去的……我只是好奇。”最后一句话听上去更像是欲盖弥彰。这时，酷刑室里传出来一句叫喊。
酷刑室里，有人！
我用腹语转移了克里斯汀娜的注意力，正在这一段时间里，房间里靠近酷刑室的那块墙壁开始发热。
“这是为什么？”克里斯汀娜问我，她的声音中暗藏着一丝担忧，“为什么墙壁会如此烫？”
“那是因为你身后的那片森林啊。”我笑着说。
“什么森林？”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是一片刚果的热带雨林啊。”我开始大笑，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随后，克里斯汀娜被我拽出了房间。
Cinq. Ending
这是第二天晚上的十一点差三分。
我缓缓走进了房间，平静地说：“达洛加，你再废话一句，我就开炸！”
所有相关人士都在这里，现在，是决定命运的一刻，而这份权利，紧握在克里斯汀娜手中。转动蚂蚱，就会引爆地下的所有炸弹，歌剧院中所有的名流淑女都会死，而转动蝎子，我与克里斯汀娜将会结为夫妻。
“到十一点了，”我听到了我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屋子中回荡，“轮到我来转动炸脏了。”我的手，缓缓地伸向蚂蚱。
“不，等一下！”克里斯汀娜大声喊，她转动了蝎子。霎时，咕噜噜的水声从地下传来，那些足以毁掉四分之一巴黎的炸药就这样被淹没了。我们一起离开了房间。应克里斯汀娜的要求，我将达洛加与拉乌尔从几乎装满了水的酷刑室中解救出来，在他们恢复后，我放了达洛加离开。
距离我们婚礼的两周前，我将拉乌尔关在了距离地下湖最远的地窖，他需要当人质。从来没有人去过那里，所以即使他的呼救声再大，也不会有人听见。当我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克里斯汀娜在等着我，就像一位真正的未婚妻等待着自己的未婚夫。我低头，轻轻吻了她的唇，她没有闪开。吻一个人的感觉如此美好，令我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的母亲从来不会吻我，每当我向她索求一个吻的时候，她就会哭着跑走，将面具塞进我手里。
我将面具缓缓摘了下来，她没有跑开，而是抱住了我。“可怜而不幸的埃里克。”她说。
那一瞬间，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的，这就足够了。
我将拉乌尔从地窖中放了出来，他与克里斯汀娜重逢了。我将我的金戒指送给了克里斯汀娜，让她在我去世后，将我的这枚金戒指与我埋在一起。我默默目送着两人离开。
我去了一趟达洛加那里，安排好了后事。我希望他能够在我死后将这个消息立刻传给克里斯汀娜与拉乌尔，并在报纸上发一封讣告。即使他人都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我依然希望他们能够了解我的死讯。
我想成为存在。
我是为情而死的。直到现在，我依然爱着克里斯汀娜。近三个星期已经过去了，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在缓缓流逝，就像我这瓶快要见底的红墨水一样。《唐璜的胜利》此时正在我身旁，我仿佛能听见死神靠近的脚步声，感觉到它的气息。我用尽全力，最后向达洛加寄了一封信，它的内容很简单：我要死了。
我要躺入棺材中了，这次，我将会一睡不醒。
在孤寂中长眠。
END
IMXURUI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