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庆到西江

　　从重庆到西江

　　2022-2-5

　　01

　　

　　住在西江的那一天，夜里下起了雪。

　　

　　早在上山时，就听客栈的老板提起说要下雪。

　　

　　老板给加了两床被子，空调也开足了马力，我仍旧被冻得发抖。

　　

　　我瑟缩着坐在床上，看向窗外苗寨错落的灯火，只觉得像是无数萤火虫在寂静的冬夜里闪闪发亮。

　　

　　翌日醒来时，那场雪仍旧下得热闹，天地之间纷纷扬扬，屋檐和树梢都挂着一层清冷的白霜，脚下的雪那么厚的一层，像踩进棉花里似的。雪花无声地落在流动的江水中，落在我们的头发上，江水如银链，又像绸缎。没有摆渡车，我和青河只好步行下山，在半山上看到一家吃汤粉的小店，我俩坐在窗边点了两碗粉。

　　

　　汤粉墩墩的热气扑到脸上，下雪的日子总觉得四野空寂，阒无人声，只有雪片飘落的声音。如今已经记不太清汤粉的味道，只记得那时隔着水汽看向他时，他抬起头和我四目相对。每每想起，常有落泪的冲动。

　　

　　那是我记忆中，见过的最美的一场雪。

　　

　　那家倚山而建的破旧小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煮粉的锅灶水汽弥漫，窗外银装素裹，雪落空山。

　　

　　是在他乡，是在山上，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

　　

　　很多年未尝见过这样的雪，以至于现在回想时仍觉得美得不可思议。

　　

　　02

　　

　　重庆我是一个人去的。

　　

　　到重庆的前几天，我一个人去了洪崖洞、千厮门大桥、龙门浩老街等等地方。

　　

　　那几天重庆降温，为了附庸风雅，我在洪崖洞买了一杯煮红酒。里面有橙子、苹果、豆蔻、肉桂，捧在手里暖洋洋的，舍不得喝。

　　

　　真的好喜欢重庆啊，这里有吃不完的火锅冒菜，还有烤苕皮、卤鸡爪。

　　

　　高高低低的城市起伏错落，各种古镇可以闲逛消磨时间。

　　

　　许是被我鼓吹得颇为心动，在我到达重庆的第三天，叶同学坐着一大早的飞机赶来了，我还没睡醒他已经拎着行李赶到了酒店门口。我睁着睡眼朦胧和他吃了一顿佩姐火锅，火锅鲜鸭血真的太好吃了，确实独具地方特色，火锅的味道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离开重庆时，在朝天门附近我们在马路边尝了尝一顿小面，坐着小板凳，加了两个豆结一颗卤蛋，老字号的小面店竟是如此朴实无华，一碗只要几块钱。旁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我们坐在这边吃得热火朝天。他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小面，我很凡尔赛地说：这和我高中门口的重庆小面店一个味道。

　　

　　03

　　

　　西江是在黔东南州，我们开车到了凯里市。因为下了暴雪的缘故，去贵阳的高铁全部都停运，我们被迫在凯里住了一晚。

　　

　　次日我们百无聊赖地在城中闲逛，疫情没有波及到这里，街上的很多人都没有戴口罩。这座小城安静又太平，节奏很慢，小超市、水果店、面包坊。我买了两盒泡芙，刚出门就吃完了。

　　

　　04

　　

　　黔灵山地处贵阳，山上有很多猴子。

　　

　　坐缆车上山时，积雪皑皑的树枝交错着伸开，雪化成水顺着缆车滴落下去。白日高悬，天空灰蓝，青砖石路湿滑，隐约看见堆银砌玉的林木扶疏间，有一座寺院。

　　

　　弘福寺。

　　

　　弘福寺是康熙年间创立，弘福有“弘佛大愿，救人救世；福我众生，善始善终”之意。朱红的墙院紫烟缭绕，寺院之外，历代方丈的灵骨塔苔痕遍布，静穆安详。

　　

　　我其实是很喜欢参观寺庙的，不同的寺庙供奉不同的神佛诸天，全国各地的寺庙也有不同的建筑风格，藏式寺庙大多有红白为主色调的外墙，配以色彩斑斓的幡幢；内地的寺庙更具有汉族特色，更像是宫阙殿堂。

　　

　　弘福寺外豢养了一群白鸽，不怕人，喂些面包便会呼啦啦的飞来。寺庙里的信众不多，我换了些硬币往许愿池里投掷。没有太多所求，也不信神佛庇佑，朱墙碧瓦间有鸽子飞过时扑动翅膀的声音，显得寺庙愈发寂静了。

　　

　　随着年岁渐长，渐渐有了最喜爱的事物。最美的一场雪、最爱的一个人、最美的星空、最好的落日、最耀眼的日出。这些最爱，往往都伴随着人最年轻最热血的时光，以至于回忆起这样的岁月，不光是感怀于彼时所见的风景，更难以忘记的是那时风华正茂的自己。

　　

　　最美的那场雪下在了西江，最美的黄昏落日是在乌兰察布的乌兰哈达火山群，最璀璨的银河是在三号火山下的蒙古包外看到的。最喜欢的白鸽是在南京钟山上的音乐台；最美的草原是新疆那拉提和巴音布鲁克；最巍峨难忘的建筑是远在几十公里外就能一眼看见的布达拉宫。

　　

　　我见过最壮丽河山，爱过最好的爱人，和他一起喧闹着走过了很多年。

　　　

　　在和青河穷游的日子里，我们共同做过很多攻略，选择性价比最高的航司，吃便宜的路边摊，除了不敢住廉价酒店外，一切都从简。爬过蓟州的野山，也吃过小县城里深夜推车的烧烤摊。坐过一整夜的绿皮车，也会为了省钱在景区里自备午餐、在山上吃泡面。旅途中，我们很少自拍，又或者旅行对我而言并不是拍照打卡留念。最美的风景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文字中。

　　　

　　在漆黑的夜里，开很久都看不到一辆车的高速公路上，我们开着车子，窗外两侧黛黑的山峦有着最婀娜的曲线。我们把音响开到最大，单曲循环着陈奕迅的新歌，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我们开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还有起起落落的盘山公路，依稀分辨着山川的形状。

　　

　　这真的是太酷的一件事了。

　　

　　这样热烈而滚烫的人生，这样恣意妄为的生活，这样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认为浪漫始终不死，人毕生都要有情怀。不羡慕富丽堂皇的生活，而时常感动于那位和我一拍即合的知己。

　　

　　04

　　

　　我也真的好喜欢逛特色集市，那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地摆在货架上，又或者作为商品本身的并不是一件物品，而是手绘、编发、习字一些手工艺品，它们色彩缤纷，各具特色。

　　

　　北京的798我在一年间去过两次，一次是只有我和叶同学两个人，一次是携叶同学和远道而来看我的好友一起。798很大，里面卖东西的铺子很多，比较有趣的是手绘纹身、也有画扇子的，卖字卖画的，做创意t恤的。

　　

　　逛到人少的地方，还有做北欧风特色家具的商店、木制餐具作坊、皮具店等等。原创服饰店、各类手工艺品就更不用说了。还记得我们看到了一家特色的晶石摊子，上头摆放的是各类玉质的石头，每个都有特殊的形状。还有一些涂鸦画展之类的展览，我自觉没有太高的艺术素养，索性就不浪费时间了。

　　

　　每到一个新城市，我也总是兴致勃勃地去逛各种商业街，哪怕心知肚明这些琳琅的小东西原产地或许大都是义乌，可我还是乐此不疲。

　　

　　此外花鸟鱼虫市场我也喜欢，在这样的市场里我买过鹦鹉也买过金鱼，哪怕什么都不买只去闲逛，我也觉得像是水族馆动物园一样的热闹。北京的潘家园、天津的中环市场、曹庄花卉，哪个我都觉得新奇。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南京的夫子庙，重庆的磁器口，穿梭于形形色色的商品中间，大概是渴望留住时间，又或许是希望可以通过某种物质媒介，能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回想起这段时光。

　　

　　05

　　

　　有时我也在思考旅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日子宛如洪流般奔涌，旅行就像是繁忙生活中的间隙，电光石火白驹过隙。或许是可以暂时给生活摁下暂停键，又或者是创造更多的共同回忆。可我更认为，只有这些脱离庸碌日常之外的日子，才是你回忆的重点。我大概不会记得半年前的某个中午，我的工作餐是炒粉外卖，但我会永远记得和叶同学在集宁市区吃的羊肉汤。正是这些刻意制造的生活，哪怕在几年后、十几年后我都会记得。

　　

　　关于2021年一整年的旅行生活，我几乎没有刻意写一篇游记来记录，其一是担心自己会写得近乎日记一般像是流水账，其二又觉得自己很久不曾动笔，写出来的文字会过于僵硬不够动人，所以想找个合适的日子潜心书写。

　　这样一来，很多事便拖延了下去。以至于我现在想回忆起，去年年初去南京时的许多细节都已经淡忘模糊。当我们的行途已经过去，更多的生活琐事在推着我向前时，如果没有文字的记述，那么很多记忆将会以光速流失。连回忆都没有了，那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