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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


安缺

  人人都有执念,但她决定像十五岁那年那样洒脱,内心空无一物,脚步就会变得十分轻盈。bgm《空台戏》祥勒勒版,感觉是一个很俗气的故事!
1、春

  昭宁二十一年,徐文桢十五岁,比起那些等着被父母说媒的女孩子,她居然产生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的惊世骇俗,但总是比旁人表现得更加听话一些。毕竟,她担心一不留神就会被旁人发现自己的心思。她总像一个躲在壳子里看外面的人,灵魂不能与自己的身体合而为一。
  早春,母亲带徐文桢去玉清寺上香,寺里有条倾斜的石梯,铺在山道上长满了青苔——大概是山上多水汽的缘故,一直蜿蜒申至寺庙门前。
  进香的人三三两两,徐文桢不用跟着进去,因此在石阶周围的竹子边逗留。徐文桢凝神看着竹子上的绿叶,有的新,有的老,竹子有的粗壮,有的细长,有的青嫩,有的老硬。于她而言,一片竹林似乎就是一个可以观赏的世界。
  她不曾留意身侧的来人,是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和尚。
  和尚冷不丁地开口,说:“施主,您的头发被露水沾湿了。”
  徐文桢回过神,望着他,摇了摇头,回:“没事。”
  和尚又指了指她的发髻,说上面掉了一片竹叶。徐文桢把竹叶拿下来,才注意他的肩头上飞着一只蜻蜓。
  和尚见她衣衫单薄,又问:“施主不冷么,还是进寺里吧。您是谁家的女眷,我可以替您指路。”
  徐文桢回:“我姓徐,名文桢,父亲是布政使,母亲说我不必去打扰她。我不冷的,有时候冷可比暖和令人清醒得多。”
  和尚见她自报家门,跟着说:“小僧法号须隐,原来施主是徐大人的家眷。施主年岁不大,却是这般敏感。”
  徐文桢笑了笑,眉目弯弯,仿佛两支甘蕉果,说:“我哪里年岁小,小师父可未长我多少。”
  须隐还是带着徐文桢回到寺里。须隐和徐文桢能聊得几句,便暂陪伴着她,好等徐夫人出来。
  徐文桢和须隐又聊了几句,发现须隐是个极好脾性的人。他的言辞并不玄奥,只是一味地倾听,偶尔说一说见解,淡泊从容,从未喧宾夺主。
  二人见物说物,见人说人,说起一些共知的事情,又能探讨出些佛理,渐渐地生出相见如故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有如荒野潜流,徐文桢难得察觉,与之较真了一番后,便随母亲回去。
  
2、夏

  说亲的事情缓慢地发生着,就像在春季埋下一颗种子,在夏季快速地破得土生出芽来。
  亲事说好了,门当户对、大户人家的嫡长子,是一家未来的顶梁柱,品性、才能、貌相等方面堪称人中龙凤。徐文桢甚至在闺阁中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引得赞叹声连连。
  谁又能想到,彼时人们嘴里常议论的男子,最后成为了她的夫婿?
  婚姻大事人生并无几出,但礼佛之事却寻常得很,且不可懒怠。须隐知道她的姻缘到了,便祝福上几句。
  徐文桢虽然十六岁,但毕竟大家闺秀,十分稳重。不过,她不曾想过为人妻母之事,天地间的广阔令人向往。徐文桢一直认为自己叛逆,但后来发现很多女子皆是这样想。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青春在一切事物面前就像一块珍宝,在独一无二的青春面前,没有谁是为了姻缘而生的。人人下生来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流年,并无好歹之分。
  因此,面对须隐的祝福,徐文桢只是回答他:“须隐,话不能说得太圆满。”
  毕竟,她与夫家的人都没碰过面,只听爹娘和人说起过。但她却不认为人们说得天花乱坠就是可靠。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自古以来便已有之。
  徐文桢的夫婿是一个事业狂,她和他之间只有成亲之礼,并无夫妻之情。徐文桢虽不渴慕夫妻之情,哪怕不是嫡长子正妻,也有自己的那一份尊严。
  她的夫婿虽然对外名声极好,对内却不懂夫妻之道、内宅之理。他不懂妯娌和婆媳关系,不问后宅之事,做的是甩手掌柜、不食民脂。徐文桢自认宛若笼中驯雀,想要挣脱樊笼。
  可是她不敢与父亲、母亲说。自古没有爹娘能听得女儿说出这般言论,即便溺爱至极也得背上世人的议论。徐文桢深知自己还没有那样惹人疼爱,爹娘也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
  她趁陪婆婆去玉清寺上香的时候,跟须隐说了。
  须隐是和尚,不知深宅之事,徐文桢和他说来说去无非是停留在佛理层面。只是须隐说得言简意赅,佛理都像是在和人谈天说地般通俗易懂,极有生活意趣。
  那重重凝障到了他的嘴里,都成过眼云烟的话本一般,被轻易化解。
  徐文桢道,她要和离。和离与休妻不同,休妻是夫家不满,因此休妻,是妻之过。但和离却是平等的。须隐听到她的决心,反问了她一句。
  徐文桢确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我像月季花,扎手。”徐文桢望见寺里养的几盆月季,上面还飞着蜻蜓——这时节,蜻蜓渐渐多了起来,突然地想了起来,说。
  她在想,须隐应该和她一样觉得对方真是个自大狂,芸芸众生谁不是凡人,任意拿一朵花相比,既轻率又俗气,谁会真听这往人身上随意贴上的说法。
  须隐略一思索,轻笑着说:“月季花本就带刺。是该带刺,难不成折了它的刺去,岂不是违反了应有之律?”
 
3、秋

  昭宁二十三年,湖面上的蜻蜓一一飞走,人们身上的衣裳添了厚度。
  徐文桢带着指摘和了离。人人都有执念,但她决定像十五岁那年那样洒脱,内心空无一物,脚步就会变得十分轻盈。
  徐文桢想着要不要去自立门户,她又随母亲、姊妹们来到玉清寺。天暖时,寺里人多,有几分嘈杂,一时不见须隐的身影。
  寺里的和尚忙着牵引香客,徐文桢决定自己去找须隐。
  她走了几步,小跑起来,粉色衣衫的倩影斜斜地落在地上、墙壁和洞开的窗牖上,落在那几盆近萎的月季花上,终于跑出长廊,来到一方僻静的园子。
  即便清秋,树木依旧掩得极深,仿佛被人淡忘的荒废之地。投过树叶间一只振动的翅膀,她看见一只蜻蜓飞了出来,落在了一块石碑上。
  徐文桢被人叫住脚步。
  “施主,你怎跑这里来了?”一个年迈的和尚发问。徐文桢认识,她就是玉清寺的住持。
  徐文桢如实回道:“我在寻须隐,您看见他了吗?”
  “须隐?”住持念出这个名字时,有几分生疏,眉目间有些迷惑,“十年前,老衲收过一名法号为须隐的弟子,他与施主年岁相近。”
  “不过,他因一叶障目,所娶新妇将之家财骗尽,以至家破人亡。他带着罪孽入佛门出家,最后自裁偿孽。”
  “他的墓地便在此处,是其兄长后来替他修的。”
  住持话毕,目光往那块石碑看去,以为徐文桢魔怔了。
  徐文桢转头,与那块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石碑遥遥相望,上面的蜻蜓扇着翅膀飞走了。上书四个字:须隐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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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id:911652 来源:原创 字数:2365 投稿日期:2025-1-23 21:38:10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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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3星:[不可能的声]2025-1-23 22:2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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