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

　　我，这是在哪里？
　　带着几分焦虑和不安，我环顾四周一片漆黑的场景，心中的疑惑更浓，被未知带来的恐惧感像是蚂蚁一般无孔不入。
　　突然，黑暗之中大荧幕猛地亮了起来，光芒苍白夺目。
　　我的泪腺被刺激地想要流泪，而与此同时，我的耳边竟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欢呼，这让我更加疑惑自己所在的位置。
　　“玄彬，你愣着做什么？”
　　衣角被一只纤长的手拉了拉，我的心头一震，将目光放在了身旁的女孩子的脸上。
　　那是一张并不算特别好看的脸，淡淡的雀斑，眼神却十分清澈，带着某种关切与询问：她正关心着我。
　　“小满，抱歉，我出神了。”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是玄彬，我现在在我们县城唯一的一家电影院里。我身旁的女孩子叫作小满，她是我暗恋已久的高中同学。
　　趁着周末难得的休息时光，我把她约了出来，而她一反常态，竟然没有一口回绝我。
　　明确了这一点，掌心的冷汗像是身体做出了错误反应一般重新被皮肤吸收，心中的不安也悉数散去。我看着小满的脸，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我缓缓地靠近了她的身体，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小满也感觉到了我身体的贴近，但是她却没有立刻推开我。小满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迅速地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大荧幕上。
　　这是一个什么故事呢？我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荧幕上的画面，却依旧只能看到一片晕白的炫光。周围人发出哄笑或者感叹，全部都流做了我耳边的风声，我转过头去看小满，她娇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身体缓缓地倚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值得发问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中却始终潜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不安。
　　“是哪里呢……电影，小满，还是电影院……”
　　这家电影院应该已经在数年前被拆除了才对。
　　我的脑海之中猛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随后它被我睁大着眼睛反复地确认着。
　　这家电影院在八年前就被市政府规划拆除，随后整个县城的新电影院如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我唯一在这里看过的电影就只有一部《地心历险》。阶梯教室般的大片折叠椅，简陋到让人心疼的播放设备……那么，我现在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呢？
　　回忆起这样的事实，我开始焦躁不安着，数次想要起身离开，可是当我看到身旁小满那一张浅笑盈盈的脸，又不得不按捺住了想要逃避的冲动。
　　“我离开了，她怎么办？”
　　我晃了晃脑袋，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我身旁的过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喇嘛打扮的魁梧男人，他深深地瞥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跟随他。
　　“我？”我指了指自己，在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
　　他点了点头。
　　小满的眼睛始终放在荧幕上，她似乎是看到了某个好笑的部分，随着周围人一起笑出声来。而在我的眼中，屏幕始终是一片空白。
　　我茫然地望了望喇嘛打扮的男人，小满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这人的古怪打扮一般，甚至多给一道眼神都觉得奢侈，任由我离开了座位，如同傀儡一般呆呆地跟着他离开了电影院。
　　“我们去哪里。”我的心被疑惑填满，终于忍不住发问。
　　喇嘛没有回答我，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多说话。我忍住心中的好奇，硬着头皮随他走了一段路，眼前的一切愈发让我觉得熟悉。
　　这一家已经成为了历史的电影院，如今鲜活的再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反反复复地确认着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象，便不由得惊悚颤栗，浑身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到了，”喇嘛说道，他领着我穿过了一条幽暗的过道，来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他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颤颤地抬了抬头，然后咧开了嘴：“你好。”
　　“你好，”我试探着回答道，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抚摸着破旧的灰褐色沙发，这同样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随着记忆长河的流淌通通逝去了。如今这一切究竟是我的梦境，还是一个我无法逃脱的幻境呢？
　　喇嘛已经消失不见了，唯有这个中年男人细细地打量着我，他接着说道：“你可能已经发现了这里有一点不同……在此之前，我想询问你，你相信鬼神的存在吗？”
　　“如果鬼魂存在的话，神也应该存在吧。”我小心地斟酌着答案，不知晓有没有符合他的心意。
　　他摇了摇头，说道：“神鬼并非是黑暗与光明的两个对立面，鬼魂存在，神灵却不知晓是否真的存在了。如果面对鬼魂，祈求神灵是最没有用的做法，真正能够成为神灵的，只有你自己。”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脸色大变，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什么。
　　“这家电影院，被鬼魂盯上了，”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事后我会付给你一万元的报酬。”
　　一万元。
　　我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我甚至忽略了他的前提是“帮他一个忙”。一万元对于一顿饭不到十元的我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些意动，我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在我身后的小房间里，待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你就可以离开。”他毫不犹豫的对我做了解释，显得时间紧迫的样子。
　　在他的身后，卡其色的漆木门紧闭着，与黯淡白色粉刷墙显得格格不入。
　　我知道，门的背后是操纵影院放映设备的地方，比我所处的房间更加狭小幽暗。在那里待一个晚上，无疑是在挑战我的胆量，更何况，我听到了他嘴里提到的“鬼魂”。
　　“我可以拒绝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皱了皱眉头：“当然。”
　　“我女朋友还在等我，”我惶急的说道，脑海里浮现出小满的笑脸，如果她现在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吧。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旋即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要去找我的小满，我要把这一切奇怪的事情都说给她听，然后送她回家以后洗个热水澡，什么都不要想。我的心头火热，甚至忘记了怎么从那条隧道离开的。这一次，没有奇怪的喇嘛引路。
　　回到座位上，小满依旧目光盯着屏幕，她甚至没有发现我的离开，这让我有些失望。我坐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满回过头来，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望着我的时候尤其如此，她说道：“玄彬，你怎么啦？”
　　玄彬……不对，我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感觉像是睡了很久后的疲劳，疲惫感涌上我的心头，回想起刚刚那个男人所说的话，我不由得再次环顾四周。
　　如冰冷刺骨泉水一般清澈的白光映上了每一个观众的脸庞，他们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虚弱与苍白。我忽的想起了他的话，这家电影院已经被鬼魂盯上了。
　　“是这样……”我喃喃自语，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寒，想要从座位上离开。
　　小满猛地按住了我的手，她笑道：“玄彬，你要去哪里？”
　　小满小满，这个高考结束后就与我分道扬镳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出现在这里呢？
　　我们的相逢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罢了。我忽然感到一阵失落，轻轻甩开了她的手。
　　小满不再看我，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屏幕之上。
　　更多的喇嘛出现在了过道里，他们试图去引导那些有着陌生面孔的男生去到中年男人那里，他们需要抓住那只鬼魂，他们需要人手。
　　那我呢？如果我所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不存在，我还需要一场热血沸腾的奋斗吗？
　　我感到惘然。
　　（完）
　　PS.来自几年后的碎碎念：这是几年前的作品了，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天天做噩梦。梦醒以后，害怕被不好的情绪支配，于是在晚上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把这些东西记下来。
　　但梦境大多是没有逻辑的片段，我只能用拙劣地手法将它们串联起来。这个账号发的第一篇《流浪太空》，还有《反骨》，都是我的拙劣手法的体现。
　　拍脑袋，凭本能去写。现在终于意识到，其实讲故事也可以考虑到一些技巧。我读了一些理论，再回头看自己的这篇作品，还算有趣：那段对男人要求我一起驱鬼邀请的拒绝，不正是理论中提到的“拒斥召唤”吗？按照这个套路发展下去，他应该再邀请我一次，我才加入，然后展开情节……并没有，它只是一个梦，到这里为止。
　　PS2.以防有人看不懂，我在这里将剧情讲述一下：梦境里，我不知为何出现在电影院中（噩梦其实并没有理由，不是吗）。我像是才恢复记忆一样，周遭的一切令我害怕：多年前就拆除的影院，毕业后就分道扬镳的女孩……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个时候，一个喇嘛打扮的男人将我领到了影院的后面，男人告诉我，这家影院有鬼魂，他要封印住鬼魂，需要我的帮助，并会给我酬劳（理论中这个角色的存在应该就是“导师”吧）。
　　我本可以为了那个关心我的女孩奋不顾身，但当我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之后，我感到茫然，并拒绝了邀请。
　　最后提出了我的疑问：如果当你没有为之奋不顾身的理由时，奋斗还有意义吗？
　　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下一篇随笔。我已经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我也写不出新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