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束野菊花

　　七年前, 我中师毕业, 分配到一所乡村初中, 那是一座被田野包围的孤岛。刚刚十八岁, 正是做梦的年纪, 我就开始了教书生涯。第一次进班, 就闹了一个笑话。因为我个头小, 脸上稚气未褪,学生以为我是新同学, 竟邀我同桌,令人好不尴尬。没上几天课, 嗓子也哑了, 还有备课、改作业, 以及课堂上学生提出的一些不能回答的问题, 弄得人疲惫不堪。更糟糕的是期中考试, 我教的课在年级中均分倒数第一, 我完全泄气了, 没想到我这个从小到大学习总是班上的尖子，教书却这样无能，这太叫人伤心了。每天傍晚, 我总是一个人走出校门,站在空旷的田野中, 望着天边的夕阳, 远处的村落发呆。
　　有一天, 回到宿舍, 偶然发现窗台上有几枝野菊花, 谁放的呢？我没多想, 就找出一只空墨水瓶, 洗净灌上清水, 把它插上。
　　又是一个傍晚, 同往常一样, 我沿校园外的一条小路走着, 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匆匆走来, 手里拿着一束野菊花。她看见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连忙低下头去。快要擦身而过的时候, 她突然叫了一句“程老师。 ”我一愣：“ 你怎么认识我？”“我弟弟是你班上的学生， 他常常提起你, 我去年才从这里毕业。”她很腼腆, 却也不乏热情。她告诉我, 她没能考上高中，现在帮父母做农活。她说她在田里经常看见我一个人出来，好像很苦闷的，还劝我振作起来，说班上的同学都很喜爱我, 我一定是一个好老师。我看了看她手里的野菊花, 笑着问“ 我窗台上的那些野菊花……”她脸一红, 连忙说“路过你窗前, 随手放的……”说完朝我微微一笑, 就走了。
　　那时候学校还没有电, 晚上办公点蜡烛。一烛点亮, 昏黄的烛光照在桌上那束野菊花上, 眼前就像升起了无数光芒四射的小太阳。我看着学生的作文：“我们的老师有一头自然的卷发, 非常潇洒……”心中未免有点儿得意、满足。那束花摆了很久, 直到寒冬瓶子里的水结了冰的时候, 小小花朵仍然高傲地挂在光秃秃的枝干上。
　　后来, 我一直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 很忙很累, 但每到秋天, 野菊花盛开的时候, 清晨走进教室, 会发现讲台上有一束带着露珠、金灿灿的野菊花, 每一届的学生似乎先已串通好了的。我很感动, 也有很多感慨。再后来, 当我捧到市优秀教师证书的时候, 也接到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田野里的野菊花依旧在我心中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