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的裙摆

　　　　　　　　　　　　　　　　　　　　　　　　　　云朵的裙摆
　　喜欢痴痴地望着一样东西，不管是拖鞋上摇摇欲坠的塑料小花，还是衣袖上已经褪色了的图案。都可以像欣赏艺术珍品一样入迷地看着。
　　没人真正知道小云朵为什么落下了这个毛病。
　　领养小云朵的妈妈去天堂了，单亲妈妈走了。小云朵只能孤零零地待着了。所以就落下了这怪毛病。
　　认识云朵的人都这么说，但没人愿意把云朵从福利院抱回来。
　　把云朵抱回来的妈妈本身就是个孤儿，好不容易熬过了童年，又熬过了青年。本该在云朵的陪伴下开始新生活了。只不过因为一场车祸，早早地离开了云朵。
　　刚好云朵的亲生父母，还有云朵的整个大家族，又是在年夜饭的宴席中因为突然的火灾丧生了。
　　云朵是扫把星的说法流传开来，谁愿意领养一个扫把星呢？
　　云朵还没享受过几次亲情的温暖就被人丢进了福利院，她就像天边淡淡的一缕云，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只要风一吹，就会悄无声息地从人们的生活中离开。
　　
　　云朵的五岁生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去了。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寿星帽也没有祝福。
　　就连云朵自己，也是从一本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日历中看见的。
　　云朵的记性不好，那些被断断续续教给她的知识她都记不清。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生日。她还记得，不知道是谁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可爱的小蛋糕，蛋糕旁边的箭头正好指着“25”。
　　她的养母把云朵抱在怀里，指着“25”说，25号是云朵的生日，2读起来就是爱，5读起来就是我。25就是“爱我”的意思。云朵在一月份出生，数字一可以读“yao”，125就是“要爱我”，云朵的生日真好！
　　这是云朵第一件能完成回忆出来的事情。云朵最喜欢她的妈妈在日历上画的蛋糕。
　　那时云朵在垃圾桶中看到了那本日历，日历正好翻到了一月份的那页。云朵就想到了她的生日了。
　　云朵蹲下来，呆呆地看着日历。
　　云朵的毛病又犯了，现在是天寒地冻的一月，云朵蹲在福利院后门的垃圾桶旁，一直蹲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倏忽地，垃圾桶里蹿出一只小猫。那猫不跑，也只是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云朵。
　　一人一猫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只是那猫又跑了，小云朵也跟着猫跑了。就这样小云朵又迷迷糊糊地离开了福利院。
　　跑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那猫又停了，云朵也停了下来。
　　云朵不怕那小野猫，小野猫也不怕云朵。云朵把猫轻轻抱起来，云朵好喜欢这只小猫。小猫的毛色让云朵感觉很眼熟，就像……就像妈妈的裙摆的颜色。
　　我叫你裙摆好不好。云朵也不怕脏，就把小猫，不，是裙摆贴在胸前。
　　裙摆身上的颜色真好看啊！就像妈妈的裙摆颜色一样好看。云朵这样想着，她又想到了妈妈。
　　妈妈呢？我要妈妈。我想妈妈了。
　　云朵又拼命地在脑海里寻找妈妈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
　　琐碎的记忆像拼拼图一样勉强拼凑成一段一段的回忆。
　　
　　
　　云朵记得妈妈把她抱回来的那天，和她一起去照相馆拍照了。
　　云朵记得妈妈喜欢抱着云朵，生怕小小的云朵离开了。
　　云朵记得妈妈有一天早上躺在床上，平静地说，妈妈要去天堂了。天堂有红红的大花，有绿绿的小草，还有可爱的小天使，还有妈妈的亲人。妈妈等不及了，要去天堂了。
　　云朵记得，在那天中午，阳光很暖，暖暖的阳光护送着妈妈去了天堂。
　　云朵就这样哭了，但她只是流着眼泪，没有哭出声音。
　　裙摆伸出舌头，把去舔云朵的眼泪。只是云朵一直流着眼泪，眼泪仿佛已经不属于云朵，只是自顾自孤独地流出来。裙摆好像也尝到了眼泪里的情感，在云朵的怀抱里安静地待着，默默地陪伴着云朵。
　　满面泪痕的云朵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
　　我也要去天堂。我要见妈妈。
　　裙摆听到了云朵心里的呼声。很懂事地从云朵的怀抱里跳了出来。
　　小小的云朵加快了脚步，她不知道要去那里找她的妈妈。她只记得妈妈是在一个下雪天里离开了，白白的雪和妈妈的红围巾很配。
　　云朵在恍惚中爬进了一辆面包车里，她小小的身子缩在大箱子后面，谁也没有发现。云朵和裙摆，安安静静的。
　　
　　车停了。
　　开车的人下车了，走到了路边，和站在路边的一个老农民说起话来。云朵带着裙摆，趁没人发现，从面包车里跑了出来。
　　下雪了。
　　小云朵和小裙摆跑不动了。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们在不知不觉中跑到了雪地里。
　　雪地很大，小云朵踏进雪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中午。
　　妈妈——妈妈——妈妈……
　　云朵在心里大声呼唤着。
　　我要去天堂，我要去天堂。
　　云朵又小声地在嘴里重复念着。
　　一人一猫在雪地里磕磕绊绊地走着，云朵不想停下。
　　以前住的村子里不是也有一片这样的雪地吗？是不是只要不停地走，就可以走到天堂了？
　　
　　雪地上又多出了脚印。不是云朵和裙摆的。
　　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在雪地上行走。
　　兔子先生，你也是要去天堂吗？云朵抱着裙摆，轻轻地问着。
　　那只雪白的兔子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同样轻轻地回答着，是啊，我要去天堂。你还这么小，不能去天堂。
　　不，不，我要去天堂，我要去天堂见妈妈。云朵坚定地说着。
　　不，不。兔子先生也有些着急。天堂的路很难走，只有小动物才能安静地离开，去到天堂。
　　兔子先生，求求您带我去吧，我想见妈妈……云朵带着哭腔哀求着。
　　浑身雪白的兔子没有回答，又消失在雪地里。
　　停下了的云朵又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又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出现了。
　　小姑娘，你有看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路过吗？兔子小姐问云朵。
　　那个兔子先生要去天堂，他刚刚走开了。云朵还是轻轻地答道，似乎怕打破了现在的宁静。
　　不，不，他既然去天堂了，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我是他的太太，既然我们俩的孩子已经在天堂等着我们夫妻了，我要和他一起。兔子小姐自言自语地说着。呆呆地望着远方。
　　兔子小姐，您能带我去天堂吗？我要去见妈妈……
　　不，不，你还小，而且只有小动物才能找到天堂的路。
　　云朵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我要去天堂，我要去天堂……
　　云朵在心里默念着，她带着裙摆，摇摇晃晃地奔跑在雪地里。
　　云朵急急忙忙的，在雪地里栽了个跟头。
　　云朵突然感觉好冷，好累，她没力气跑了，没力气站起来了。她玫瑰色的小脸蛋在雪幕中显得很好看。但是再也没有小动物看到她可爱的脸蛋，再也没有小动物路过了，没有小动物要去天堂了。云朵的眼皮渐渐沉重……
　　云朵，云朵……恍惚中，云朵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云朵睁开眼睛，她看见了妈妈模糊的身影！妈妈在雪地的那边深情呼唤着云朵。
　　妈妈！妈妈！我来了！我要和你一起去天堂……
　　云朵带着微笑，在漫天的大雪中进入了沉睡。陪伴在她的身旁的，是那小猫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