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十月的天，已经开始转冷，可以明显看到嘴里呼出的热气。树上的树叶大部分都已落尽，只有零星的几叶孤零零的挂在树上。
　　天还眯细着眼，偶偶有鸡鸣声回响，在这零落的清早显得格外悠长。
　　老人摸黑打探着墙摸索着灯绳。终于，老人摸到了灯绳。灯光似乎也像他的老花眼一样，打着瞌睡，忽闪着光亮。
　　老人麻利的穿好衣服，尽管衣服上打了许多补丁，但他仍不舍得丢弃。因为这件衣服是5年前孙女送给他的，想想嘴儿里也甜得慌。
　　清早的风可是不饶人的。吹刮着老人干瘪的的脸，脸上刻满了岁月走过的痕迹，似乎像一条条干枯的沟壑，藏满了时事的苦楚与悲凉。
　　老人清点了菜筐，在车上放一块板子，然后顺着板子推在自己的小三轮上。枯瘦的手上的青筋立马显现了出来。老人的心跳加了速，嘴里喘着粗气。
　　老人开启了自己的小三轮，小三轮“巴拉巴拉”响彻在清早的马路上。
　　风更加肆虐，老人的脸皮也开始僵硬。到菜市场的路虽不远，但他总要骑个十来分钟。
　　一路上的寒风吹得老人有些哆嗦，一下车后就变得缓和了许多。今天来的还不算晚，菜市上的“菜贩子”与“菜农”都还只是稀稀疏疏。他把他的菜筐安放在自己的老摊位那，然后从篮子里挑拣出各种蔬菜，放在一个被拆开的袋子上，等着大家来选购。
　　过了二十来分钟。
　　“老头儿，这白菜咋卖耶？”一个声音突然向老人喊道。
　　老人抬起了头，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裤子的胖女人威风凛凛的站在老人面前，脸上洋溢着非凡的神气。一看便知道是难缠的菜贩子。
　　“7毛一斤，昨天晚上才摘的，很新鲜的。你看看，这白菜光滑细嫩的，看上去就想吃。”老人手拿着白菜，嘴里啧啧称赞。
　　“恐怕是中看不中吃，吃起来不好吃又有什么用？便宜点，我谁的菜都没批，第一家来的就是你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宜点，我也是老主顾了，便宜点，下次还来买你的。”胖女人一口流利的说，好像戏台上已经编好的台词。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就裹不住嘴儿了！”老人抱怨道。
　　“你这老头，咋这么抠呢？你的儿子呢？他不养你呀？赚那么多钱干嘛？花不了，你还准备带到棺材里去啊？”胖女人愤愤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死了你岂不高兴起来了？”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眼角有热热的东西涌动。可他还是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去接待胖女人。
　　“我们赚钱也不容易，你体谅体谅。”老人诚恳的说。
　　“我们赚钱容易啊？整天跑来跑去的，你这老头儿怎么就那么倔呢？便宜点你的东西也好卖，我们买主也实惠，下次还来你这买。一举双得！”胖女人像是讲道理似得，讲的头头是“倒”。
　　老人拗不过胖女人的死缠烂打，软了心，6毛一斤卖给了胖女人。老人把了把称，称好了菜递给了胖女人。胖女人不放心，把菜拿到其他菜农的称上称量，胖女人看了又看，到头来还多了一两。这才算放心了，终于她把菜钱交给了老人。
　　胖女人脸上开了花，心里有些滋味。
　　老人的摊位落寞了起来，很久都没人停留。
　　天渐渐睁开了眼，人也开始拥挤起来。
　　一位中年妇女领着小孩从老人摊位旁走过，由于人多，小孩一脚踩在了老人的菜上。还没等老人说中年妇女就吧吧着嘴说：“老头儿，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斤斤计较。”然后翻了老人一眼便匆匆离去，根本没给老人说话的时间。可是，老人什么都还没做，也没说什么。菜被踩坏了不说，还反遭一顿臭骂。老人觉得有些委屈，但他却没有办法，因为人已经走远了。
　　年轻小伙子走来了，可他的视线始终在手机上，手机的屏幕很大，很时髦，似乎手机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年轻人向老人扔了5块钱，然后不屑一顾的说：“5块钱的葱。”视线始终没有移走，也有些太让人不可思议。
　　老人佝偻着身子捡起了地上的5块钱。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显得不那么灵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吃力。
　　老人把了称，递给了年轻人。年轻人的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移开，接走了葱。也许就算老人少给他一斤几两他也不知道。
　　老人顺便提醒说：“小伙子，你的路还很长，别太沉迷于手机，那可不是个好玩意，多花点时间奋斗，现在你还小，等到长大了就知道害处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年轻人扭过脸瞪了老人一眼，还没等老人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一串串背影。
　　老人叹了口气，说了句“现在的年轻人……”。
　　人渐渐多了，老人的生意渐渐兴隆了起来。
　　不知谁说了句“城管来了”，整条街的商贩都紧张了起来，大家都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逃走。
　　还没等老人收拾完，城管就来了。城管一把夺过老人手里的称，老人张皇了起来，脸色开始变青。
　　“老头，还想跑，哼哼，不自量力！还不交钱，否则你的称也别想要了。还不赶快交钱”城管蛮横得意的说。
　　老人有些恼怒，要换成二三十岁的自己肯定会和他打起了。但是他已经老了，也许只要城管用手轻轻的推一下，老人就可能摔一大跟头。尽管老人很不愿意，还是不得已的打开自己装钱的手帕，尽管里面并没有多少钱。
　　“拿来吧。”城管一把抢过手帕中的5块钱，把称扔下，就灰溜溜的跑走了，老人还没反应过来。
　　等老人反应过来，城管已经跑远。老人在身后喊着“拿多了，快回来。”城管才不论这些，拿到钱就跑，这已经是每个城管都会的招数。
　　太阳到了头顶，尽管不太热，但还是有温度的。
　　老人的菜终于卖完了。他数了数今天卖的钱，不过四五十块。算是不错了。
　　老人小三轮的声音又吧啦吧啦的响起了，道路上撒下老人和三轮斑驳的影子，成了街角最大众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