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感受到那些从地狱里游窜出来的蛇，饱食鼠辈却贪得无厌，偶尔咬一口算作挑拣留恋无法舍弃，于胃肠间掀起腻滑烦厌。偶尔他觉得一晃神就要从这条水平扭曲小道里一直滑下去，没有童年滑梯那样的光彩荣耀，滑进阴暗潮湿的哪里。他甩了甩头，盼望着那些沉重想法随便黏在其他地方。
结果令他失望了。他必须得抛弃这些想法。
他屈着身匍匐爬行，这个姿态让他无法记住究竟走了多远。一路上，抖落的灰尘是黑暗中诙谐的舞者，只有这些颤颤巍巍的小东西是他的伙伴。他们横七竖八，毫不忌讳。他们大多落在的t的身上，和t的小盒子上。
t的小盒子是他漫长之旅的游客。t像是那个尊贵小盒子的包机，他紧紧地护着它，像雌性动物护崽。不过也是理所当然。那个小盒里装着一叠又一叠的纸，放的平坦——出自m的专业手法。
m一本正经地将那些字迹潦草的交易记录叠起来，像是理一床被子。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了，又有偷抽一口烟的滑稽。
“好人会往被子里夹糖果的。”
m鲜少用些好坏词汇，让t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不知褒贬。他嘟囔一会儿，扯了句莫名其妙的：“你会成为一个好人的。”
这句话后，m有些机械性地停下转头。这已经算是他的最大反应。t认为自己并没有忘记他眼神里的情绪。只是那情绪像条虫，被水冲刷开，裹夹入m的感情洪流里，转瞬即逝。t记住了一片云，只是忘了它的形状。大概因为m对于t的谬赞从来毫不动容，只当做太阳东升西落。
t怀疑自己大概是将要死去了，贫瘠无趣的生活在他眼前跳来跳去，蒙太奇手法用过数遍，药片、钞票、m、纸张。这些让他的眼球疲累，回味之后却勾起对生活的渴求和乞怜。m在那一头等他。
然后他又走了很远，然后他又开始遐想，又是很远。
那一头是花园，有丰腴白皙夫人抱着婴儿，有年轻爱侣微笑拥吻，有天鹅和花卉， 有天使上帝，有盈盈如水月光。有m。
他又爬了许久。伤口从牙龈肉里蔓延出来，干渴挤满了他的口腔喉管。
直到他疲惫瘫软的脖子撑着他的脑袋触到了什么。一块板子，好家伙。他先把小盒子移过头顶，用手指攀着那些肮脏复杂的纹路，将它抵开。
安全的黑色只持续了一秒，好像是个不准时的玩笑。一阵儿嘶哑的声音响过，眼前便亮了起来。这一阵呆滞的光没有给t多一些缓冲，直白的闯进他的眼里，逼得他近乎失明。
远远地站着是m，远远地站着……是……？
这逼仄的空间不允许他颤抖，早已无所谓处境。他想到什么，打开盒子，一层层纸中夹着小小的塑料袋子，装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红红绿绿的糖果，令人兴奋的调皮东西。他的贫瘠生活中的一块儿，这些东西磨碎开来好像能填进心里，填进m所在位置的空缺里。
m沉在阴翳里的表情有些释然，有些轻松。
大大的扩音机里已经开始重复些什么，高昂的音调将t的思维挤进最暗的角落，他往后退，一直往后退，渴望着能一直堕下去。
一阵阵金属摩擦声的浪潮涌上来。一杆枪抵在t退回去的腿上。
他终于滑去了某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玄悦梦颖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