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予观《白氏长庆集》，始读《上阳白发人》，阅毕而泪流不能止。予感其悲苦，又念及今人之俗，大有仿天宝而行之势，故翻作《上阳白发人》，稍易其名，曰《上阳宫人歌》，以此敬乐天，亦多戒之于后人。
君不见华清池前华清殿，烟波雾谲两相见。呼侍前来再添灯，莫停宴，与尔同作霓裳羽衣篇。
君不见上阳座在洛城边，愁云戚戚遮漫天！绿衣诏卫守在前，自入难窥得几面？
懒拭尘埃灰裹弦，灯座宿鸟已三别。
独自惘坐空对月，细数入宫四十年。
忆昔少年烂漫时，腰垂香囊鬓缠枝。
邻里儿郎皆争与，得者欢笑失者痴。
待到十六初长成，芳名赫在选秀旨。
一朝选入帝王院，从此杳无音信知。
去来掩面别亲属，宫车轧轧暗自哭。
入宫原待侍君王，凤鸾常出衣常香。
可怜君王不思量，三千宠爱集一身。
一旨送入上阳宫，叩首谢恩不教嗔。
轻车驶入上阳门，宫门闭隔尘世春。
春日龙撵出城郊，莺歌雀唱齐相鸣。
管弦伴和杨妃舞，丝竹声飘百里听。
宫中花柳无生趣，燕不驻足鸟不停。
百艳廖懒悄寂静，日夜聊奏乡中曲。
夏夜御临华清府，霓裳六幺反又复。
华清泉中洗凝脂，象牙榻上承恩泽。
凉风挟心心愈凉，辗转坐起不能睡。
对池赏月月影清，却将团扇扑流萤。
雁去雁归九百回，坐看菊花开几度。
适时已忘雄黄味，不插茱萸多少数？
宫外暖灯舞笙箫，宫内冷月花影墙。
月下池塘亮如镜，妆容旖旎面容木。
马嵬坡下雪埋骨，上阳宫内人如故。
坟中艳骨青丝绾，墙内老珠银发散。
不如长做牡丹鬼，一朝四季游山戏水看不厌，强于宫中枯坐老，似花类叶观千遍，孤零一生红颜凋敝早！
红颜凋敝早，凋敝早，但觉死后无烦恼。
生时简仪入宫来，死时单车出墙去。
魂已升上九丈天，身才掩下三尺地。
不见披麻人送行，但见无主孤坟坟上青青草！
生时孤单了一生，死后亦无黄泉伴。
入时宫前幼木苗，今已参天不盈尺。
风过叶响飒飒声，似诉宫人不得志。
常有雀鸟绕古木，声声哀啼如不舍。
愿君行至多驻足，听我上阳宫人歌！
杜豆豆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