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爷爷讲那过去的事情【五】一场灾难

莲湖区西电实小五年级一班翟嘉炜

　　月亮在云朵里穿行,窗外吹来一阵阵晚风,我坐在电脑屏幕旁边,听爷爷讲那过去的事情……

　　　
　　当时流行的“鼓吹”风太厉害了，西平县（我老家的邻县）出了个“小麦亩产7320斤”，是全国放出的第一颗“卫星”。据说，当时有一个老师疑问地说道：“把这7320斤小麦平铺在一亩地里，要铺多厚啊！”结果被公安机关以“怀疑三面红旗”的罪名带走了，从此，再没听到他的消息。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为了他们的浮夸，当地采用了一个极其残忍、令人发指的的办法，叫“蓊人”，这是那里的方言。爷爷也不知到是哪一个字，我在字典里也没查到。在河南方言里才找到这个“蓊”字，拼音是wěnɡ，在方言里的意思是“推”。也就是把一个认为有“右倾”错误的人拉到群众中间，推来搡去，逼着你承认还有多少粮食，说少了继续蓊，说没有就更惨。如果有人站在外围不动手，同样被拉到中间受翁，许多人就这样当场被蓊死，并且不许家人哭，因为他是“右倾分子”。有的人被逼无奈，说：“还有粮食！”“在哪？”“麦秸垛里。”“有多少？”“50斤。”“不行！”“100斤。”“不行！”“500斤！”“好！”他的上一级领导，就让他派社员扒麦秸垛。天哪，到哪里弄500斤麦子啊？还得摊开过滤麦草里面的麦子。干干净净的麦草里能遗留几颗麦子？一个大麦秸垛也过滤不出一把麦子啊！交不了差，又接着下一轮的蓊。就这样，一级勜一级，到了下面，是小队长蓊社员，社员蓊社员。这是什么年月啊，谁能知道有多少人被蓊进了地府。人们一听说开会，心里就惶惶不安，毛骨悚然，害怕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爷爷家的紧隔壁就是大队的办公室，经常在夜半听到喊打声和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的、令人发颤的哭嚎声。有的是悬在梁上，用棍子打，用绳子抽。这凄惨的哭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细，越来越弱……啊，那可能是又一个“右倾分子”已经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群众形容当时的恐怖气氛说：“干部好似阎王爷，大队好似阎王殿；只见活人去，不见活人还！” 　
　　浮夸风把农民的口粮都给吹跑了，加之59年的特大自然灾害。群众就更没粮吃了。那时吃的“大锅饭”，清汤稀水几片菜叶，一家人领的“饭”，也找不到几根面条，到后来越来越稀了，最后连这样的“饭”也没有了。用爷爷的话说，那时“连开水也喝不饱”。树皮被人们剥光了，草根被人们挖绝了，就连野地里不知风化了多少年的什么骨头，人们也捡来用火烤着吃，一咬一嘴石灰渣子啊，据说还有吃死人肉的，爷爷没见到过。　
　　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浮肿了，倒下了，何况爷爷还是病人。曾祖母看着爷爷，惋惜地说：“把你带回来，就让你死到家里吗？”爷爷说：“听天由命吧！”奶奶看着爷爷那浮肿的样子，心疼啊，说：“给你大哥去封信，跟他说，就是借，也寄回来10块钱，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啊！”爷爷只能以治病的名义婉转地写了封信（不能写饿呀，怕各级领导看到了，引火烧身——据说当时的信件都是经过逐封严查的）。钱寄回来了，可是又能买到什么呢？那时曾祖父是喂牲口的，有时从麦糠里找出几粒麦子，有时拿回来一点栓牲口的皮绳头，在后半夜悄悄的，用直径不到20厘米的薄铁皮砸的“锅”煮着吃。唉，好苦啊，嚼半天也嚼不烂，就这，嘴里、肚里也算有点东西，十天半月才能吃上一次那样的“美餐”啊，也许它就是这个家的“救命稻草”。　
　　那年的春节异常地寂静，静得让人恐惧。街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声音。许多人无声无息的死了，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人哭，更没人埋。谁有力气去抬呢？就像死了只蚂蚁。这对死者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他们不会再忍饿受冻、胆战心惊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到地府去喝碗孟婆汤了。所以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阴森的、冷暗的小屋里，无怨无悔地任凭老鼠去啃他们的眼睛或耳朵…… 　
　　真是“万户萧索鬼唱歌”啊！有些家里，人都死绝了。爷爷老家东面，有一个300多户上千人的村子，到整社的时候只剩下9个男劳力能干活了。可想而知，究竟蓊死了多少人，饿死了多少人？当时这些数字和情景都是严格保密的，这里的一切消息都是封闭的，连买火车票也要公社以上的证明。　
　　那年春天，暖暖的阳光依旧洒在大地上，万物复苏了，可这里连草都长不出来呀。被饥饿袭击了一个冬季的村民们，依旧躺在那昏暗的小屋里，他们已经无力呻吟了。　
　　大概是这年的春末夏初，党中央发现了那里的情况，中央首长亲自坐阵，整顿“信阳事件”，救济粮发下来啦，经过生与死搏斗留下来的人们又慢慢活跃起来，百姓们重新欢腾起来，他们称这是信阳的第二次解放。他们编成歌谣，概括了这次事件：“五八年，吃饭不要钱；五九年，干部打社员；六零年，干部撤销完。”这就是这几年的真实写照吧！　
　　我的爷爷也许是福大命大吧，竟能带着病体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了下来。他的病好了，一年的休学期也到了。他又怀着一颗侥幸、激动的心，背起简单的铺盖卷重返阔别一年、朝思暮想的学校去了。　
　　PS:爷爷没有夸张，下面是我摘录《人民网》的一段话：　
　　饿死近一百多万人的信阳事件，就是在这般令人发指的暴虐之下发生了。毋庸置疑，它是庐山会议反右倾的直接后果。大灾难后，人口锐减，田园荒芜，满目凄凉。饿死十万人的息县，自然村减少639个。全区有不少死绝户。有的只剩孤儿。仅据潢川、光山、息县三个县统计，孤儿达12000人之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