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

（一） 　

我叫桃花，我来自江南。我有一个师父。 从小，师父就教我武功，我们住在云岚涌溢的鼎湖峰。每天，都可以看见我和我师父雪一般的身姿，宽大的袖子，像一朵朵舒展温柔的白云，从碧波苍竹之间轻盈地掠过，投下淡淡的阴影。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是的，我师父就是白裳派的现任掌门。轩辕怀素。 师父极美，长眉细眸，肌肤可以看出岁月漂泊的痕迹，眼神笃定安静。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可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超凡拔俗的恬美，像一块古玉，沁透出微凉的光泽，明润，温厚。她在我心中是最美的。 　

师父传授我剑法。 那套剑法，有一个美丽的名称，咏雪。咏雪剑法是本派开山师祖江暮云所创。“未若柳絮因风起”，这剑法剑光流畅，如灵蛇蜿蜒，轻柔雅致，真气若凝于剑锋，则簌簌携风，直点要穴。它具有雪花的飘渺之美，冰寒之美，意境之美。我常常心驰神醉，那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创出这一番变幻无穷精妙绝伦的剑法。 　

听师父说，师祖江暮云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只是白衣胜雪，素颜如洗，便惊艳了泱泱武林，令无数英豪为之折腰。可她，却在人生的巅峰之期急流勇退，归隐江湖，与孤梅瘦枝相伴，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并于山水之中开创了江南三大剑派之一的白裳派。 　

师祖真是了不得。我想。 等我再大一点，师父还仰头望着那浩浩白雪，给我讲述了关于咏雪剑法的一段故事。那是段凄美悠长的故事，就像我眼前这茫茫大雪，雪花飞舞，一落到掌心，就融成了纯粹透明的水。那种转瞬即逝的无奈，尽是自歌自吟，自哀自怜的空灵与忧愁。 　

（二） 　

那时，年轻的江暮云，在终南山修行。 一日，终南山大雪。大雪里的终南山，碎玉乱琼，风絮当空。雄浑的山势一片莽莽白。 　

江暮云在竹林间练习武功。她围着淡白红梅花的小袄，一头乌黑的发丝光亮挽起，斜插着的玉兰簪温润清透。那种干净与暖意，和她的眸子一模一样。 　

练着练着，忽听得林中脚步声作响，是非常疲惫，虚软的脚步声。她忙持剑而去，竹叶掩映下，赫然入目的，是一少年人，眉目爽朗清举，隽秀俊逸。身负一柄蛇形长剑，金光闪闪，不可逼视。他此刻浑身的斑斑血迹，一步一停，力难运体，看来已精疲力竭。似是死里逃生而来。 　

江暮云素来侠义心慈，见此景必将扶助，但是，这回，不知怎的，怜悯之中竟是心思大动，瞬间倾心。 　

少年太累了，他嘴角残着血，见着江暮云，看得恍惚不真，如在云里。纵然心里无限感激，亦不过虚弱一笑，像一朵在风中破损开败的玉兰花。 　

江暮云一向坦然不遮，可现在，双眸低垂，眸光流转，如有所思。 她从衣里摸出药丸，随身带着的葫芦瓶里有温泉水，如此与他喂下。少年躺在她怀里，已是昏迷过去。少年的睫毛细长精致，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掠，心中顿时被一种怜爱充满了。 　

（三） 　

终南山，闲花古溆，竹槛翠户。 炭火细细，茶香丝丝。江暮云守着红泥小火炉，低头注视那躺在软榻上的少年。 　

他生得多好看啊，眉，是那样的清朗入骨，脸，是那样的棱角分明，眼睛，嘴唇，下颔，都是那么得体，简直，简直就是风景…江暮云痴痴地想着，心里一片欢喜明亮，像春光中的湖泊，绸子似的漾啊荡啊，云影都搅在里面缠绵，难舍难分。 　

姑娘，姑娘。屋外，阿碧清声呼唤，夔州的珠草花我已经取回来了。江暮云蓦然回过神，急急步出门，迎面是个绿衣绿裙的女子，长眉入鬓，秀艳俏丽，素体翠袖，幽香馥郁。姑娘，这是珠草花。她手拿着一个锦缎绣包，里面三株苍白叶茎的纤草，零星地结着珍珠般大小圆润的花苞。 　

.. 　

珠草花。是天下罕有的药物。江暮云想着，目光重新回到那榻上的少年身上。蹙起的柳眉终于微微舒展了，有了珠草花，救他不是难事。她想着，嘴角的弧度盈盈增加，像一朵缓缓开放的白莲花。此时，她雪白凝玉的脸庞在夕阳下晕着两朵淡淡的酡红，一双大大的眸子汪汪涌水，清澈明亮。那光彩，连天边的晚霞也自叹弗如。 　

此后一连几日，她的心全在这少年身上了。她给这少年疗伤，少年的脊背硬挺如玉，她柔软的掌心贴上去，只觉心一阵狂颤狂喜，仿佛天地间从未有过这般令人欢愉的事，她心里缠绵极了，甜蜜极了。内力运体，身躯颤抖，窗外晦明变化，星辰交替，屋内二人汗水淋漓，满眼朦胧。 　

少年中的剧毒终于被一点点逼退了，她也耗尽了体力，可她是心甘情愿的，眸子合上时嘴边都挂着笑容，就这样带着满足的笑，她昏沉沉地倒在少年身边，娇小的身躯像只软绵绵的猫咪，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抚摸。少年后来醒了，一睁开眼，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眼前的世界安定下来，低头一看，面前赫然瘫倒着一个美貌的姑娘。她穿着石青色短袄，脖颈间悬一个金色的坠子。正睡得安详，她垂下的眼睫毛细密地遮盖着，形成美丽的月牙状，一股淡淡的芳香自衣袂间飘散开。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优雅，自然之美，好像是笼罩了一层柔和圣洁的光辉。 　

少年不忍惊动，悄悄整衣起身出门。他身姿挺拔修长，遥望皑皑雪山，恰似那画中之人。雪后空气无比清新，四周格外安静，这令他混沌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他对这一切都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那女子是神话里的巫山神女。 　

（四） 　

他二人之后相识之过程自当不必赘言。江暮云对他心怀爱慕，以养伤为由将少年强留下。少年名为轩辕靖，二十三岁。 　

每日轩辕靖于庭中弄剑，剑法精妙，飘逸大气。江暮云在檐下欢乐地看着。等他休息时，为他递来一方素帕，为他将汗水轻擦。 　

为做报答，轩辕靖教她剑法。 　

雪花纷纷，或雪后初霁。二人剑走游龙，相依相和。一个晴空艳丽的日子，二人遥望着晴空下浮光炫目的终南山，那轻柔的皎洁的积雪。心中是一片温暖平静。那雪花飞着飞着变成了柳絮悠悠飘荡，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坚固明朗。四目顾盼间，那久违的春的讯息，就随着这雪花幻成的柳絮在晴空里和水晶的眸子里荡漾了。 　

（五） 　

他们相爱了。然后缱绻一时。 　

每个夜晚在他们眼里都是可爱而美丽的。静静的水面，暖雾乳香，幽花温暖次第开放。呢喃漂泊，纤纤玉手下的纸砚，烛火摇曳后深爱的脸庞。 　

紧密的呼吸，花的开放。温暖的茧。 　

可有一天，静静的水面突然被打破，温暖的花朵突然跌落，曼妙的曲子突然中止。夜窗孤寂，孤灯残灭。 　

是了，他才二十三岁，那样好的一个年龄，对一个男子而言。而她似乎是忘了，忘记了他是从江湖而来的，忘记救他时他那血迹斑斑的伤口和血迹斑斑的宝剑。 　

所以他怎么会心甘，心甘情愿地，在最有抱负的年龄幽闭在一个深山老林里？ 　

　

蝴蝶挣扎着要突破温暖的茧。狭长的眼缝想要睥睨四方。 　

（六） 　

轩辕靖。 　

棋仙派的轩辕靖。 　

自小习武练就惊天十八式的轩辕靖。 　

彼时江湖纷扰，金鹏堂堂主与棋仙派干戈大动。金鹏堂有四大杀手，分别是天罗地网。轩辕靖等棋仙派弟子不幸误入这四大杀手的包围圈，一干弟子，唯他历经血战，死里逃生。 人言，棋仙派此次灾劫，是因派中有叛门之徒。 　

如此深仇大恨，不可不报。 　

如此滔天江湖，不可不闯。 　

（七） 　

他怎么会告诉她，他一直暗中研读秘笈，十年磨剑。 　

所有的准备，只为了有朝一日。 　

那个日子是在春天。花开得那样红，宛若刺目的一片鲜血。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把剑，满地花落。你不能走，除了你今天杀了我！ 她昂着头，十分决绝地说。 她挽留爱情挽留得决绝。 　

他负剑走过。她一把拉住他，扑入他怀里。我们一起双宿双飞，好么…声音早被哽咽淹没了。他的眉锁得很紧，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暮云，你让开。他毫无感情地说。 　

这样不好么？江暮云望着他的脸，凄绝地问。他不回答。于是她松脱了他的怀抱。后退几步，伤心欲绝地注视着他。她很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走的。 　

江姑娘的恩德，轩辕靖此生感激不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若有相逢之日，我必竭力报还。只是现在，怕是不能了。 轩辕靖机械地说。 　

报答？我怎么敢让你报答呀？轩辕靖，我敢问你此刻心中可有一丝的愧疚？你对得起我吗？ 　

愧疚…… 　

这个词让轩辕靖硬下来的心软了片刻，他不禁呈现出内疚而歉意的神色，主动伸出手挽住江暮云的腰，将她揽入怀中。手指从江暮云的青丝间迤逦而过，青丝绵绵，在指尖缠绕，心紧缩了，剧烈了。一阵阵温柔的呢喃仿若前朝的旧梦幽远灰暗，如春来时的绿萍涨断了记忆的河岸，陌上开满了多情忧伤的花朵，不真切的色彩如同彩云出岫一般飘渺若烟。 　

暮云，对不起。 　

他的手抚上她细长的后背，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住了穴位。 　

江暮云轻轻叫出了声。她晕了过去。 　

他轻轻抱起她，往庭院深处走去。那个绿衣绿裙的丫鬟吓得不敢说话，全身颤抖，眼里泪花也跟着颤抖。 　

阿碧，我走了，好好服侍你姑娘。他深深看了阿碧一眼。阿碧胆怯地埋下头。 　

江暮云被他放倒在玲珑的床榻上，绣帘之中的美人，淡妆多态，柔媚俏丽。这一张安安静静天下无双的容颜，几乎令他窒息。 　

他想起她青丝流洒，立在花阴下的场景。 　

他想起她皱起眉头娇嗔的神情。 　

他想起她每天彩袖轻捧，裙带微扬。为他下厨做樱桃火腿，梅花糟鸭。 　

他想起她欢笑时的神气。 　

他想起流年点点滴滴，与她一同缱绻呼吸的每分每刻。 　

　

静静的水面，温暖的花朵，淙淙的琴曲。佳人，顾盼流波。 　

　

他俯下身，和泪摩挲她的脸。是长久的吻别。 　

　

（八） 　

夏日的阳光轻轻在屋内留下一方影子，葳蕤茂密的树篱下流着淡淡的溪水。朱红衣衫的姑娘撑着头坐在窗前，眼睛看着外面，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一般，眼神茫然空白。她的旁边是一个穿绿衣裙的女子，容长脸蛋，秀美窈窕。那绿衣女子似乎是要进行什么劝解，可又不知从何开口，眉毛只是苦恼无助地蹙起。 　

过了很久，阿碧才说，姑娘，冥冥中是有天意吧。 　

是啊，天意。江暮云缓缓地启唇，一滴硕大的泪滚落腮边。整个人竟似离空了般。她幽幽地说道，天意，天意是什么？看来这世上真的有吧，我逃是逃不掉了。 　

姑娘，那你就应该开心啊，上苍又把轩辕公子给送回来了。阿碧説。 　

阿碧，天意是猜不透的。上苍这次将他送回是天意，那么，上苍再次又让他离开我，不也是天意吗？ 　

阿碧听着就愣了。 　

不会的不会的，姑娘要往好处想。轩辕公子定会被姑娘的一派诚心感动的，真的！我要是个男子啊，天下有个姑娘又美又明，对我又十分的好，我是绝不会离开她的！阿碧赶紧说道。 　

江暮云苦笑，但愿如此。 　

（九） 　

原来，轩辕靖离开后，江暮云思心急切，便只身外出寻找。一连几月。 　

或真是天意所致，她在前往嘉兴的路上，遇见了轩辕靖。轩辕靖满身伤。 　

她急得哭出来，雇了马车，赶回缙云。 　

　

这次轩辕靖伤得很重。 　

　

她每天给他疗伤，喂药。她出生医药世家，自小学得医术，谙熟天下种种治人救病的奇花异草。 　

就连天山的雪莲，她也托昆仑派的人取来。 　

她只有一个目的，一个决心，救活他。 　

（十） 　

后来他有恢复的迹象，他们一起去山中打猎。 　

达达的马蹄，粉碎溪水的明镜。正是初春，山光清澈，如诗如画。 　

勒马游处，高高的山崖，清新的嫩绿。 　

二人依偎并立，衣衫被风徐徐吹拂，飘成皎洁的雪花。 　

暮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目极山水，轻轻言道。下巴的弧度坚毅而优美，眼神无比沉静。 　

为什么要再有一次机会呢？我们明明拥有现在啊。江暮云微微笑道，双眸瑰丽犹如轻泛的纯水。 其实，对于过去，我们都不必再提起。从现在开始，只需我们一同度过。她顿了顿，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阿靖，闭上眼，抱住我。 　

　

轩辕靖搂住江暮云，那一刻，万籁俱静。风声放慢了，时间放慢了。他温柔地闭上眼，梦里幻里，山高水长渐渐远去。只剩下竹林涛涛不绝的浅唱，一缕一缕的风，一缕一缕的心弦之曲，在空寂的山谷里清澈地回响。 　

他的眼微微颤动，流出两行清泪。 　

（十一） 　

入冬的时候，他已病入膏肓。缠绵病榻许久。 　

江暮云端着药汤，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故作欢颜地说，阿靖，你的病会好起来的。泪水滚落脸颊，泪珠被淡淡的天光照亮。 　

云儿，你为我吹一曲吧。轩辕靖淡淡地说。 　

从绣囊中取出一支竹萧，端放在唇前。颤抖的唇微张开，一阵轻灵柔和的曲调婉转而出。往事一幕幕回放，他们于梅树下琴箫相合，在竹林深处抚琴弄剑。剑光飞舞，白衣翩跹，溪水流深，青青竹叶一片片飘落。她衣衫如火般灼艳，发髻挽起，一双眼清炯炯富有铿锵的锐气。他白衣潇洒，身姿轻盈，自是风流卿相。他横剑斜掠，青光闪闪，笑着说，云儿，小心！她赶忙回剑躲避，脸上一副不服输的倔强。 　

一团团剑光似蝴蝶追逐，竹叶漫卷跌落水面，飒飒清响不绝。 　

往事悠悠… 　

箫声婉转兮，雪花飞落兮，梅花轻绽兮，似是故人来兮。 　

故人窗前，卿可识兮？ 　

　

箫声悲噎兮。 　

　

（十二） 　

箫声还在，箫声缠绵。 　

可箫声里，天地早已变换，不觉已是朔风凛冽，大雪茫茫。 　

雪，如细沙。迷了眼。 　

大雪迷离中，是一座孤傲的坟冢，旁边斜开着清冽的梅花。 　

白衣的女子容颜冰凉如暗香，晶莹的脸庞，犹如白雪。 　

她的手里，依旧是一支旧箫。古旧的曲调婉转而出，散在荒凉的寒风里。她的表情似是凄哀，又似是无悲无喜。如同那斑驳的墓碑一样，深深镌刻在大雪里。 　

大雪落地，浸浸无声。 　

箫声悠悠，缥缈红尘。 　

　

一曲罢，她缓缓抬首，手指抚上墓碑上细碎的雪花，眼眸若天边遥远的星辰。遥远的思绪断断续续飘来，又很快湮没在大雪里。 　

任雪花滑落。一夜风雪久。 　

　

君可安好？ 　

　

（十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他不会告诉她，他中的是江湖上的奇毒。她医不好。 　

可他最初也并不知道。 　

他以为他慢慢好转了，他可以再次回到那个使无数人痴狂的江湖。 　

江湖的风波虽然险恶，可那些扬眉跃马的豪情意兴，还有那些看似辉煌的名与利，都足以在他心中掀起狂澜。 　

更何况，他还有复仇，这一个最完美不过的借口。 　

所以那个春天的离开，是他铁定了心的。 　

在他最初的心里，与所爱之人雪夜轻唱，春风弄弦，固然美好缱绻。但这些并不足以占据他的所有，当这些美好与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产生碰撞时，它们只不过是一些惹人眷恋的风景。他终将要离开，回到他原本的路途。 　

　

去浙北，他遇到了金鹏堂门下的刺客。他本以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还是棋仙派的那个少年有为的武林高手。哪知，他中的毒发了。 　

　

而这次的死里逃生，又是靠了那个名为江暮云的女子。 　

　

此后的养伤之中，他吐了无数次的血。一个人时望着那些发黑的血污，缜密的头脑与博学的知识教他判识，他中的是金鹏堂的冰蚕毒。 　

此毒，无药可救。 　

命运是多么地还开玩笑。兜兜转转，浮生萍影。 　

绝望在他心中龟裂，仿佛天地倒塌。 　

在埋怨命运的不公时，他开始逐渐确认了他对江暮云的爱。 　

是的，他已经开始认识到，江湖的纷争，不过的过眼烟云。世事无常，随时可以消散。 　

如果真有什么能在沧海桑田里历久闪光的，一定是人的感情。 　

成王败寇千百年，手足相残戏码代代上演。一切不过是流水尘土。而人心，千百年来如静水流深，始终缓慢，忠贞。 　

那古老的花，在一次又一次的歌谣里摇曳。不曾被摧倒。 　

　

这一次，他决定为爱活。 　

　

她为他医疗，他深知他早已病入膏肓，垂垂欲死。但是为了不让她难过，他在她每次为他疗伤时，用残存的内功将邪毒逼入脉络掩藏，造成好转的假象。 　

她果真以为他好了，欢乐得像一只飞鸟。 　

她对他描画他们的未来，浪漫的幻想犹若大海的潮汐。 　

她说他们要住在一间小竹屋里，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微笑地听着，就这样要用他最后的时光，给与她最美好的回忆。 　

　

此后时光绵长，有过最绚烂的过往，不至于凄凉荒芜。 　

　

至少，他们爱过。 　

至少，她拥有。 　

拥有过去，也拥有未来，拥有千秋万代，生生世世。 　

　

许你永远，生生世世。 　

希望来生，我们不要再彼此耽误，彼此错过。 　

　

（十四） 　

　

天元二年，白裳派掌门江暮云病薨。 　

师祖江暮云，一生白衣，其中的亮烈清洁，忠贞坚定，如其剑法，代代流传，山高水长。 　

　

她的葬礼，武林中人相继吊唁，其中不乏德高望重者。 　

有人为她的容颜，有人为她的风骨，有人亦不过江湖碌碌之为。 　

纷乱的湖水中，我看到一抹平静的亮色，那是一袭白衣，明月的光辉。 　

我轻轻念道： 　

锦瑟华年，天下无双。 　

一代芳容，终成绝响。 　

　

此爱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