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儿，你的路？

　　　　　　　　　　　　　　　（二）
　　天色灰蒙蒙的，窗台边刚沾上半点儿青黑色，铁儿便睁开了双眼，许是害怕他爸丢下他先走了。
　　父子俩带着准备好的包袱，便徒步去工厂--铁儿的父亲铁石临时找到的工作地方。他们绕过几片林子，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总算到了那边。铁儿的脚已经乏力酸痛，他似乎觉得这脚不是他的。
　　时候已是傍晚了，他们两个早已累的苦不堪言，庆幸的是，这酷热的夏天给他们留下一阵清风，一阵单纯的，让人很自在很舒爽的风儿。父子俩走到一座排房，四周十分漆黑，铁儿瞪大了他那双充满好奇的双眼，仿佛想一下子把他日思夜想的“外边的世界”的新鲜事物都装进脑海里。
　　然而天早已黑了，这可爱的地方啊，留给铁儿的第一印象仅是漆黑，他们进了一家房里，里面有三四个穿的体体贴贴的大人，一个穿了一件光滑的衬衫，看起来十分帅气，铁石一眼就认出是阿申，便朝他喊了一声“工头”，大概这个便是招呼铁石来的人吧。其实铁石跟阿申是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可亲密了，不过，悠悠岁月，转瞬即逝，如今怎样还说不定。
　　阿申看见他们便放下手中的麻将，显出一副傲慢的神态，又将手插进口袋，走了过来，其他工人的眼睛都注视在久别重逢的两个老友上，似乎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哦，来了，那边--那边留给你们一个位子”阿申简直就是笑面虎，刚才一副阴险样一下子变出一副接待客人似的笑颜。真是“阴转晴天自由天”！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铁儿似乎意识到这儿不是那么欢迎他们，但他还是哑口不言。
　　冷风轻轻的吹，轻轻的吹，总算把铁儿的明天吹来了。打理过后，铁石便去了工厂，铁儿留在了屋里。过了一会，铁儿爬到上边（这儿的房子都只有一层），真是豁然开朗！
　　铁儿朝四周巡视一番，发现这儿的环境还不错，往前看便是一棟较大的建筑，许是他爸干活的地方，右边是一座高高的大山，好像想把太阳给挡住，铁儿踮起脚尖，头举得特高，看到的还是山，他又爬到几块大砖头上面，甚至跳了一下，看到的还是山！
　　铁儿坐下来，发现周围满是砖头，不过至少比下边好。下面的地方并不大，却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都是些干活的工具），并挨着几张床，还有间厕所，中间还挺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铁儿对这张桌子最好奇，阿申和几个工人总会围着坐在旁边，然后传出一阵铛铛的响声，就像石头碰击一样，他们旁边总放着几叠钞票，铁儿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偶尔还要嚷嚷着些什么，然后有的便哈哈大笑，有的似乎很生气。铁儿刚上来时，他们又在那里。
　　那天晚上，铁石好晚才回来，带着满身的污秽，铁儿一听到声音就跑了下去。过了一会，父子俩便出去外边透透风。
　　他们走在一条窄小的水泥路上，带着一股悠闲的走着，铁儿突然停下脚步，问：“爸，那边，那边是什么啊？”铁儿说着还指着对边。
　　铁石亲切的回答了他儿子 "哦，那是山，过了山，还有几座山，再绕过一条河就可以到城里了”“咱们后面的山一绕过，便是镇上了”
　　铁儿又问“那咱们怎么不去镇上呀，那儿有好多的书和人啊”铁石诧异的抖了一下，一时间脑子竟挤不出半个字。
　　铁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朝着铁石，他期待父亲的话。铁石不知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铁儿，我答应你，再过半年--就送你去镇上读书”
　　半年，铁石说出这两个字时不知是给自己多大勇气，似乎半年太短了，但对铁儿来说却又是那么漫长。但只要可以上学，他的心里就像塞上一窝蜂蜜，甜滋滋的。
　　清风送走了满身的污秽汗水，带来了一阵凉爽。路旁的书在远边一盏孤零零的昏黄路灯照耀下，轻轻摇曳着草堆里偶尔传来纺织娘的脆音，伴着几只不知名的怪虫的窸窣作响。天边不知何时冒出几颗星星，眨呀眨，铁儿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那段时间，铁儿有时跟着铁石一起干活，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本是呆在学校学习，而铁儿却是帮父亲搬砖头，挑架子，送工具之类的活；有时铁儿呆在上边看书，毕竟他去镇上上过4年的书，镇上的学校是他最想去的地方。不过他的家实在承受不起，铁儿也总感到奇怪，他爸干活是那么勤奋，起早贪黑，干的活远远比别的人多，他娘每年都会寄钱给铁石，可为什么不够他上学呢？
　　有一次黄昏，铁儿躺在床上翻书，阿申他们回来了，铁儿迟疑他爸为什么还在干活。他们几个赌徒又在打麻将了，吵得铁儿没法看书。可铁儿不敢开口，要知道，阿申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父子俩赶回那个可怕的小山村了，让他俩“隐居”世外，过铁儿好不容易才逃脱的生活。
　　“哈哈--”有一工人大叫起来，还拍着桌子，其他人瞬时“晴转多云”。铁儿走了过去，低着头说："叔叔，你们能小点声吗？我在看书”铁儿真是说的不是时候，只见阿申站了起来，斜了眼，瞟了瞟铁儿，显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声骂道：“臭小子，敢碍我‘清闲’，给我滚出去”“笨牛的儿子也会看书，笑话！”说罢，其他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又拍桌子，又踢腿的，铁儿知道是在骂他爸，便推了一下桌子，懊恼的‘呵’了一声。紧接着‘啪’的一声，阿申往他身上赏了一巴掌。铁儿带着手中的书冲到上边。
　　嘭--嘭--嘭，铁儿一听到声音便跳了起来，跑到楼梯处，看到父亲拎着一袋食物走了上。铁儿的脸上霎时洋溢起久违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父子两吃洗过后便靠着坐在楼上吹风。
　　铁儿没把今天的事告诉父亲，铁儿很想保持现在这种生活，他可以每天都看书，晚上还能同父亲畅谈，尽管都是些平常的话题，可一想到只要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去上学了，他就又有了生活的信心。
　　
　　
　　铁儿从他离开瓦片屋的那一夜开始，才真正发觉自己有了真正可以行走的路，而今天，他又发觉，他理想中的路开始崎岖，开始凹凸不平了，然而他只能低着头默默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