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尽岁月

致无尽岁月

写给时光。它是永恒的。

几天前收到朋友来信，牛皮纸质感的信封上跳跃着用蓝色墨水书写的汉字，在左下角龙飞凤舞地绕出我名字。她喊我陌，问及原因，只是觉得这个字眼儿适合我。有的时候干脆喊陌陌，像现下某个流行的交友APP，叠词，带着女童式的纯真，硬生生地扯出几丝可爱来。

拆开信封就看到一排排潦草得几乎可以飞起来的字迹，写在两三张一看就是从学校发下的廉质作业本中胡乱撕下的纸张上。她说过这代表了她的生活态度。能苟且一天就是一天，这残酷的世界让她看不到一丁点儿光明。

她惆怅，她不甘，她徘徊。她坚定地相信着死亡是唯一的解脱，又冷静而绝望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是吗？是这样的吗？我们啊，一直生活在这个蓝色星球，活在冰冷残酷的社会中。活在古代活在现在活在未来，活在形形色色的地方，活在许许多多的人旁。

但是在这世界上，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我一直觉得，我和她能成为朋友，大概是和自身的敏感脆弱有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她的同类。与她不同的是，她现在还有倾诉的欲望，而我沉默如哑。

她在信中问我，字里行间透露出惶恐和无助"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残忍而又如此温柔，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丑陋而又如此美好。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面对它？"

亲爱的，抱歉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你看，我也是孤寂和黑暗喂养出的孩子。我能说什么。

我可以说什么。

我该如何扬起嘴角，告诉你不要害怕，告诉你这世界的真相。我没有这个资格。

疼痛在我的心中编织出种种美妙的图案，滋生出巨大花朵，香气甜美得近乎发臭。我早就学会接纳。

即使这样，我依然畏惧孤独，不甘于寂寞，并且想要去爱和被爱。

这个问题问我着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是我还是想理清思绪，给你一个答案，同时把它当作交给自己和世间的回复。

意识流记录。　　　

有朋友说绝对可以一眼把我从人群中认出了，因为我永远都是"带着耳机双手插兜，走起来似乎带着风和杀气，凌乱的黑发遮盖出小半张面孔，另外半张脸颊表情淡然脱俗，俗称没有表情，散发着[爷是冰山生人勿近]的气场，与四周显得格格不入"的模样。

我听了以后一脸深沉——给人留下这种不好的印象，全是性格孤僻害得我。

他问我"嘿，你在害怕什么？你又在逃避什么？"

于是我垂下眼睑从自身存在思考到生存意义，从生命伊始思考到宇宙终极。

骗人的。其实听完以后我整个人画风都不太对，感叹着天哪妈呀，我身边的这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文艺，一个比一个矫情，一个比一个看得透彻。

还让我这种人活嘛。OAO。

但我还是异常诚恳地告诉他，我不知道。我只是对人群有本能的抗拒。

只要是这世上的，无不是矛盾的。人海如同真正的海水，数亿滴水熙熙攘攘，数百伙人推闹嬉笑。它一面温柔地包裹着人的身心，给予他们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自身的存在，闪闪地发着光，将他们送至光明的彼岸。

另一方面又无情地将人整个吞没了，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即将窒息了。周围都是黑暗的世界，只听到到嘈杂的声响，没有一只手伸出来搭救自己，一只都没有。

像处在荒芜到死的荒岛，蹲在沙滩上看海鸥鱼群，远远望见如豆的船从那边行驶到这边，从来不把目光放在这里，身后是浓密的森林，树叶拥有绿得可以掐出滴水般的忧伤。一个人绝望。

所以我害怕，所以我逃避。

请不要指责我胆小。

我身边的这群人，少得可怜，却无一不是彼此知心知底，可以相伴到都垂垂老矣。说句夸张的啊，他们是我在这世上的救赎。

请不要放弃我。

因为我有时会放弃我自己。

拜托了，请挽救我。

请在我沉没的时候，将手伸出来，将我拉上来。

拜托了。

哥哥曾一度迷恋过台湾的女作家三毛，他买回来成堆的书，看完后旋即丢弃到一边，转而追求其他事物。

最后这些书都被我捡回去看，这个孤傲的女子写道："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一瞬间天地无言，我似乎理解了哥哥迷恋她的原因。这些句子简直犹如神启。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被截成相对的两半，一半缓慢，一半急促。

缓慢的是说话，急促的是寻找。缓慢的是思考，急促的是追溯。

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知道该对这个世界诉说什么。变得越来越心如死水，一直处于迷茫混沌的状态中。双唇固执地抿成一条直线，觉得当个哑巴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想要弄清楚茵纳斯弗利岛究竟在哪个地方，去拜访叶芝的泥巴房，荫阴下听蜂群歌唱。

遇见小猫小狗时不顾他人目光蹲下来揉揉他们毛茸茸的脑袋。买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耳机。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话。养几株骄傲的水生植物。学会一个人走走停停。和自己的影子玩耍。开始喝咖啡和果酒。拒绝镜子和摄影。来者不拒地阅读。开始用冷水洗澡。拥抱疼痛。

活得真够任性的啊。我。

想要突然的高歌。想要迎着太阳起舞。想要歇斯底里。想要开车沿着地平线，朝着太阳，像远古时候的那位巨人一样一直追逐下去。

那时候车会开得像是一阵风，耳边的声音也听不清了，嗡嗡得揉成一团。心里所有的喧嚣的没有头绪的情绪全部都搅在一起带着成长的茫然和无辜，感觉就是要窒息。

从来都是孤单一人，无论怎么都是挣不脱的，又何必逆风而行。

也许明知前面有悬崖，也会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向暖而行，向亡而生。

Gypsy。

;）

我从未不爱这个世间，虽然我对它抱有质疑。

我从未不爱我的生命，虽然我对它充满厌恶。

有些时候我活得颓唐且废，但这并不能代表我愿意结束。

有些时候我活得热烈张扬，但这并不能说明我走出深渊。

这些是矛盾的，却又如此巧妙地融为一体，仿佛他们天生密不可分。

是的，就是这样。矛盾就像首尾连接的蛇，组成完美的圆，在心中在天地在世间在宇宙长久地存活着。

此时突然想起泰戈尔短小却精悍的句子"神对人说道，我医治你所有伤害你，爱你所以惩罚你。"

好了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但又非常美好。

——听起来真是有够矛盾的。

——的确是段不错的人生。

——还是得活下去啊。

致无尽岁月。

单薄的喜悦与刻骨的疼痛，他们都是永存的。

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试图表达什么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寂静的。就算外面灯红酒绿，车马喧腾，也与我无关。只要活得不够痛快，不够酣畅淋漓，无论再热闹，也是寂静的。

那孤独与寂寞深入骨髓，穿透血液，直达心里

但你要微笑着，要扬起头去拥抱阳光。你得去爱她。

冰冷一直都在。温暖一直都在。

且干了这一杯红尘酒，好好活着。

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