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父亲逝世在一个冷得异样的寒冬的某个日子，对于他的死，我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与悲伤。因为，我对这个爱财如命的爸爸厌恶的程度到了不止一次在梦中掐死他。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在听到了弟弟要谋杀父亲的计划时第一时间阻止我的弟弟，反而纵容他，或者说是当了帮凶。 　

没错，是我们姐弟俩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我却不曾后悔，因为这个男人，为了钱财，便利用曾经黑社会职员的身份，干起了拐卖妇女儿童、贩卖人体器官的勾当。这是身为医生的我所不能容忍的，生命和感情都是如此可贵，不容得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去践踏。 　

于是，在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便有想杀死他的冲动，我知道我想要不露痕迹的杀了他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他曾经是个黑社会职员这个身份，已经我创造了一片‘森林’，毕竟他结仇太多了。所以，没有人会在他死了之后怀疑到我头上，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我还是他的女儿呢！不是吗？ 　

这个样子的话，我的杀人计划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了。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 　

但我下不了手！我竟然无法对这个罪恶的家伙下手！所以，所以我才犹豫到那天，直到我的弟弟告诉了我这个计划，我才迟疑地接受了，呵呵，我还记得我迟疑的时候，弟弟嘲笑我说，“姐姐，你确实不是干大事，挣大钱的人啊！还被这些所谓亲情的无聊感情所迷惑，其实我很早就在你眼中看见了对父亲的杀机，如果不是，我现在也绝对不会找你的，你知道吗？我已经等你杀他等了很久了，但你却犹豫到了现在还不肯动手，所以我才会现在亲自出马呢，你真是非常可笑啊！” 　

我真的还对这个家伙亲情吗？我真的不知道呢！如果我们之间真的存在这种感情的话，我怎么还会下得了手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义灭亲吗？不过，弟弟是为了钱财而杀了父亲，因为他欠下的债不是他能在限期之内还完的呢！这是真正的事实啊！ 　

金钱，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人类这种自以为是的动物为你而抛弃了人类初有的感情。 　

我深深地呼吸，望着父亲的遗照，忽然感觉心里有一个地方是空的，冷风正从这个地方吹进来，好冷啊……爸爸…… 　

我不经意的回想起了，我们杀害父亲的那一幕： 　

　
在那个万物萧索的日子，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父亲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他不喜欢那纷纷扬扬落下的白雪，那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冷，会让他感到悲伤——母亲就是死在这样一个下雪天的。 　

于是，我们特意为父亲准备了一瓶特大号的蓝墨水，父亲喜欢在心情由哀伤转变为舒心的时候用这个来画山水画，在别人眼里，用蓝墨水来画山水画似乎是很奇怪很别扭的事情，但这对父亲来说蓝色和黑色一样的——他是个色盲。 　

很重要的一点是，我的妈妈就叫做蓝，妈妈也喜欢山水画。 　

父亲为我们的善解人意而欣喜，当他提笔画得酣畅时，弟弟便讲那瓶墨水摔到了父亲身边，墨水溅到了弟弟的裤腿上。父亲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弟弟已经捡起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刺入了父亲的咽喉…… 　

随后，我在制造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来到了现场帮助弟弟制造一个父亲因为绘画绘得不好，再加上想起了母亲死得场景，便一怒之下摔掉了墨水瓶，等到他想要整理的时候，因踩到墨水不慎滑倒，恰好被玻璃碎片扎入咽喉致死。而弟弟则在我整理的时候立刻离开，去制造他的不在场证明。 　

就这样，我们分工合作，制造了我没有时间作案，弟弟即是作了案，也没有时间的整理现场的不在场证明警察局那群马虎的家伙，也认为是意外身亡。于是这个案子便不了了之了，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我进入了梦乡。我在梦中见到了我的父亲，小时候的我正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玩风车，我让爸爸跑得快快的，这样，我的风车才能转得很快很快…… 　

忽然想哭。 　

“姐姐果然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你可不要去自首啊！不然的话……会牵连到我的！”朦胧中，我发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有点温湿的粘稠。我伸手去抚摸，触碰到了那把划破我的皮肤的刀子，在深入一点，我就可以去见我的父母了。 　

　
“你确定你要杀了我吗？你缺钱也不用缺成这样吧？你要知道，我一死，那你的嫌疑是最大的。那群警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低沉着声音冷静的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呢？我的姐姐~”他嗲声音说，我不禁冷颤一下，我很不习惯这种声音，“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滚！”我不知何时已经对这个弟弟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是因为他和爸爸一样的爱财如命，还是因为……他是杀害了爸爸的凶手呢？ 　

　
翌日 　

　
“不知道警察局局长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弟弟故作客气的询问着坐在对面的这位李先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还不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吗？我们好歹也是同窗苦读过的好友啊！而且，上次我还喝过你父亲送来的‘茅台’呢！”李局长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对，就因为你们曾经是同学，所以这件事你就必须要表现一下，否则可就说不过去了啊？你可要给上级领导一个好兄弟的形象，给下级人员一个平易近人的好人象形呢！呵呵，真是丑恶的面孔，我私自猜想着，对此十分厌恶，但我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一个医生，一个经常走后门的医生，对自己不喜欢上层领导要奉承，和那些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的称兄道弟 　

。这都只是为了自己的攀升，我自己都这样，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笑话别人呢？说什么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都是谎言、借口罢了！ 　

其实我也是一个贪财的人吧？ 　

我独自一人沉思着，就连李先生和弟弟发生了争执都不知道，猛然，我被李局长推到了身后，恍惚之后便回过神来。 　

“局长先生！你说我杀了我的父亲，就请你拿出理由来！”弟弟青筋暴怒，脖子上的纹身显得格外狰狞。 　

“呵……证据！给你看！”局长挥了挥手，只见一群警卫人员从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提的透明塑料袋特别显眼——里面装着的是弟弟行凶时穿的黑色裤子，我认得的。 　

“有备而来吗？”弟弟故作镇定的同时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他认为是我揭发了他，不然，局长怎么可能将我揽到他身后呢？ 　

“这条裤子是我在整理你们的仓库的时候发现的，上面有蓝墨水的痕迹。而据我所知，这是你的裤子。” 　

“难道你不知道私自搜查民房是犯法的吗？警察局局长！”弟弟将‘警察局局长’几个字念得很重 　

“这个嘛，我们得到了莫小姐的同意，并且，我们是在莫小姐的监视下搜查的，对了，我们还有搜查令哦！对吧，莫小姐？”李局长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让我回答‘是’而这时弟弟正狠狠地盯着我，鹰隼般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不过，我还是点了头，神差鬼使般的点了头，难道我又要‘大义灭亲’一次吗？ 　

苦笑着，他至少是我的弟弟啊！我唯一的亲人了 　

“哼！蓝墨水能表示什么？墨水是我买的，在我拧开盖子的时候，因为墨水太满，撒了几滴在裤子上不足为奇，而且这裤子也挺旧了，我扔了也不足为奇吧！”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你？”李局长叫人呈上了杀死父亲的凶器“这块玻璃碎片上有你的指纹，注意！是玻璃内侧壁上，试问，你是怎么将指纹留在这上面的呢？” 　

“……”弟弟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就在警员要给他戴上镣铐的时候，他猛地疯狂起来，“作案时间呢！你怎么解释啊！” 　

“莫小姐已经自首了。”局长极其冷静的说道，这次，弟弟真的是彻底冷静了。也许是因为他绝望了呢？ 　

我带着一丝震惊望着局长，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莫小姐，还有莫先生，我想这个东西应该交给你们了。”局长将父亲的遗书连同一封信交给我，我看见弟弟也得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这信里面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吧。 　

遗书的内容主要是说了他不会留给我们什么遗产，那些东西已经全部捐赠给了希望工程。弟弟，你杀死了父亲，就是为了这份东西吗？ 　

弟弟扔下了遗书，急忙打开那封信，他希望信里留下什么给他呢？ 　

不过，弟弟被感动了呢，他跪在了地上恸哭着，嘴边不停地喃喃着“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我表示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但我却迟迟不敢打开我的那封信，因为我怕后悔。 　

“莫先生，我现在还能这样叫你吗？拐卖妇女儿童，贩卖人体器官……老莫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呢！ 　

”李局长看着哭晕过去的弟弟，无奈的摇着头，原来这才是你无奈的真正原因吗？ 　

“等一下！你说……这些全部都是我弟弟干的！”我难以置信的询问道，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弟弟，在前些年便染上了毒瘾，为了能有钱去购买毒品，他便堕落了。而前些日子，那个让你弟弟染上了毒瘾的社团查出了当初让他们社团元气大伤的卧底就是你的父亲。于是，他们便让你的弟弟去杀害他，以表示你弟弟对社团的忠诚……”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我到底干了什么啊！我这个疯子……一股悲伤狂涌入心头，就是从那个缺开的洞里面进去的…… 　

“你应该看一下你的那封信”局长提醒我 　

我强忍住心中的悲伤，拭去了一把泪水，打开了这封信： 　

亲爱的女儿： 　

  想写的很多，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呵呵，真是傻啊！ 　

女儿，其实我知道你最讨厌满身铜臭味和血腥味的我的吧？ 　

其实我也很想改变啊，但我在这无间道上混了这么多年，都快要遗忘掉我最初的名字了。 　

看到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呢？我到底是谁？呵呵，抱歉啊，隐瞒了你这么多年，其实我是一个卧底，我的身份真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当别人知道的时候，那也就是我死亡了之后吧。 　

怎么有些伤感了呢？呵呵…… 　

我的女儿，你长大了。这个时期，你是不是会为自己的社会行为而迷茫呢？ 　

其实，不必要的 　

执着于金钱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在这个由金钱和谎言构建成的世界里，唯一不会背叛我们的只有金钱，拥有了它，我们才能摆脱‘小小棋子’的命运，打败那些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深深地悲哀。 　

但，小莫，你不要因为这样而不择手段啊！毕竟生命和感情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价的，这个，身为医生的你能明白吗？ 　

　
好吧 　

为了这个正义的事业我付出的太多了，我累了我困倦了。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找到了我想要守护的。 　

在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长眠不醒了吧？ 　

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在我被人批判事，无数次幻想过的自己的死亡 　

其实我还有这深深地不甘， 　

我真的想在醒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你和蓝的笑颜 　

呵呵，我又犯傻了 　

　　　　　　　　　　　　  父亲，亲笔 　

眼前一阵眩目。 　

“哎……又哭晕了一个。” 　

　
一年多后 　

我从监狱走了出来，向着白雪初晴、春花渐好的四周望去，感到心中无比的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