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不懂得爱情。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在客厅的沙发上蹦跳,抢夺一只偌大的玩具熊,她一个踉跄跌下了沙发,侧摔在实木地板上吃痛地惊叫,并不大的眼睛里有小小的水汽弥漫。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你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捏着鼻子摆腔调:“陈永慕,你好笨哦~”即只是顽皮地眨巴下眼睛,被唤作陈永慕的小女孩便忍住了升腾起来的泪水,打着滚儿咯咯地笑。你莫名地看着她笑,似乎尴尬地手足无措,却也莫名地跟着她哈哈哈地欢笑。
你总是这样,这么轻易就被她左右了情绪。在你不懂的时候是这样,懂了的时候还是这样。
而时间是飞奔而去的。你会长大的,她也会长大的。
好几年过去了,你们都上了小学高年级。你是懂事的男生,她是文静的女生。你们都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但你又似乎不是你,她似乎不再是她。
于是路过她的班级门口就成了你常为自己找的借口,你偶尔会遇见她,她扎一个马尾,额前是整齐的刘海。
陈永慕。你每次都差点叫出口了,你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你对上她的视线,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因为你是厉森越,因为你看到她眼中那不熟悉的漠然,因为她总能无时无刻左右你的情绪,以前是,现在也是。
所有人眼中乖巧,懂事,温顺的你,第一次在心中翻腾起一丝小小的愤慨,却是因为她眼中的漠然。
那次你乘黄包车的时候,因为拉车师傅出的价位太高而争执着不上车,可你没想到车师傅莞尔一笑说:“小孩子嘛,无所谓的!”你的神情明显怔住了。小孩子…自从上了小学,谁还把你当过孩子,拼命地读书,做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小孩子的年代过去了,就像和陈永慕一起的时光不会回来了一样,又一次想起那个叫陈永慕的女孩时你愣了半天没反应,“哎哎,你咋了?”直到车师傅以为你犯傻了。你看吧!一想起她,你的脑袋就如同抽空了一般。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每次一个人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想起陈永慕的时候,脑海中闪过最多的就是那句话。
——如果还是原来那样年少多好,我们仍能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
二
小学毕业的日子马上来了。
毕业照的拍摄在一个闷热的下午,红绿相间的操场上,正如你压抑的心情,阳光刺破眼眸,有挥不去的炽热。
你无意的眼眸又扫向她,她穿一条蓝色小碎花连衣裙,还是扎一个马尾,发梢随走动而左右摆晃。你的表情突然就呆滞住了,缓缓阖上了眼睛,努力扩张嗅觉,似乎有风中残留的香气流入鼻腔,流过身体的各个角落,最后抵达心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中堆积起了这么多难捱的情绪,在每次看见了她的背影时,却始终无法开口。你是厉森越啊,你总对自己说。你是所有人眼中的懂事的好学生,却固执地看着这一个人,一看…就是这么多年啊。
睁开眼睛还是她,你就这么站在操场上,眼前是她的身影,你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内心没有来由地难过。
“…你头发上淡淡青草香气,变成了风才能和我相遇。你的目光蒸发成云,再变成雨我才能够靠近…
我怀里所有温暖的空气,变成风也不敢和你相遇。我的心事蒸发成云,再下成雨却舍不得淋湿你…”
你似乎是在苦笑,走回班级队伍时眼光一瞥,不远处的她仿佛看见了你,嘴角微微上抿,即使只是那一瞬间,即使那可能只是你的幻想,你的眼中已充斥了满满欣喜的笑意,你又开始手足无措,低下头把咧开的嘴角藏得很深。
可是无论你怎样掩饰,她陈永慕再一次左右了厉森越的情绪。
轮到你们班拍摄毕业照的时候,你站在下数第三排左数第六个,恰是中间的位置。闪光灯亮起的一刹那,你笑的好明媚,好灿烂,就像一朵澎湃在礁石上极力绽放的蓝白色浪花。甚至比闪光灯都还要耀眼。
直到好多年过去了,你长大了,成熟了,进入了社会,有了工作的压力,偶尔有一次小学同学聚会上,仍会有人打趣地说:“森越啊,我记得毕业照上咱班就数你笑得最Hi了,嘴巴都咧到眼角了!”“哈哈…是啊是啊!”“现在想起来啊,其实森越你那时候挺傻气的。”
你没有随他们一起哄闹,只是微微有了笑意,你又想起了陈永慕,心中回味起一股陈年往事的酸涩味道。眉头微蹙了一下,你在心中暗暗嘲讽自己,又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陈永慕还是能轻易地左右你的情绪,不管你是十二岁的厉森越,还是二十二岁的厉森越。
哪怕压抑在心中的情愫,早已像那些记忆一样,变了味。
可到了那时候,你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再也不会把那种心悸,理解成爱情。
三
这是一个漫长的夏天,对你来说。
你整天待在家里,她就在你的隔壁,可距离…
“却有那么远,那么远。”你伸展双臂比划起来。但是你真的不懂,有些距离,是根本无法丈量的。你们还是见面了。妈妈请她来家里吃饭,你麻木举起手中的筷子,却盯着她手里的碗,哦,她不爱吃青菜,她喜欢吃土豆,她爱喝橙汁。你牢牢地记住了你认为该知道的东西。
当客厅里只剩下你和她时,你推开心中的尴尬想打破这片沉静气氛。
“嗯,陈——永慕!”
……?
她一脸疑惑,一脸茫然。也打碎你的心,洒落了一地。
而后是难熬的八月,你的手心有湿热的汗,指尖不停地摩挲着皮肤,你拨下了一串数字,却再也没法鼓起勇气按下通话键。她就在隔壁,却是你的目光永远无法企及到的地方,窗外还是青天白云,你双手扶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窗沿,却感觉不到烧灼。
“嗨。”
“你好吗。”
“你还记得我吗。”
也许你想说的,仅仅是这些而已。
你真正鼓起勇气的时候,你小心翼翼按下绿色通话键,心中洋溢着欢喜又紧张不安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并不是你所期待的她的声音,只有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你脸上的笑僵硬了,手机扬声器里一遍遍反复地说着这句话,一颗心从云端抛下,碰撞在谷底,致命的痛。
你看吧,她又开始左右你的情绪了。
你跟她没有说过多少话,你没有了解她多少,她却有着如此大的魔力,让你一次次悲愤,难过,变得不像是你。你也在诧异,厉森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想着想着,躺在床上哭了起来。你本来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小时候被大狗咬去也不喊痛的你,如今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悲恸欲绝。就像胸口有无数小小的蚂蚁在撕咬,啃噬,一连串细碎的疼痛漫过心脏,然后一个猛烈地抽痛,爬过你的脑海轰然作响。你试图站起来,又不慎一个踉跄跌倒,没有吃痛地惊叫,耳畔萦绕起一阵咯咯笑声的幻鸣,陈永慕,你好笨哦…
“那是从前吗?那真的是我们吗?”你口中喃喃念道。
可我怎么觉得,陈永慕,那从前离我们都好远好远了。
四
你已经十六岁了。
你原本以为,上了初中会认识到更多的人,融入到更大的一个圈子,可惜命运却如此可笑。
你以为不会再碰见她了,你是住宿生,不会回家还会看着隔壁的门出神。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全市这么多个中学校园里,你们又碰面了。于是仿佛又开始了以前的那些日子,在你埋首于习题中时,抬头望窗外时偶尔会看到楼下的操场上有她的班级在上体育课,她剪短了头发,穿着夏季校服的白色衬衫,你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也是同一色系的衬衫。嘻。你不禁笑起来,右脸颊有浅浅的笑靥。
多少个日子,你坐在靠窗的座位看见她的小小身影,便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在试卷上轻轻勾勒她的轮廓,那么深刻,那么熟悉。
但现在不同了,你常常告诫自己,厉森越,你已经十六岁了,你已经初三了,你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不能再以散漫的态度学习,你要以优秀的成绩升上本校的高中部。即使忙碌的学习让你无暇再想其他事,你也应该全力以赴去挑战。
你是厉森越,你做得到的。
可是风平浪静的备考生活有一天起了波澜,是啊,又是因为陈永慕。
那一天,你准备上教室晚自习的时候,路过学校小花园,看见了大树干后面的一抹身影。你觉得惊喜,你多久没有遇见她了啊,每天被习题试卷堆满的生活,真是枯燥极了。
你忘了要上自习,就像小学毕业那天一样,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直到她从树干后走出来,接踵而来的却是失望。
因为你看到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有黑色的眉,不及耳的短发,柔和的目光。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掌,两个人多么有默契地含笑。
你那时候真的是太冲动了,那个懂事,从不惹是生非的你呢?你一把推开那个男生,冲着她喊:“陈永慕,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母吗?他们这样把你拉扯大,你竟然在这里谈恋爱!”
她第一次这样看着你,眼中有着太多你读不懂的东西,她愣了一会儿,没有看那个男生,也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地离开了。
你也愣了。
厉森越,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你蹲下身子懊悔地想,这又是第几次,让她左右了自己的情绪?
五
你对她的了解总归是太少了。
你甚至到了今天才知道,陈永慕早已不是曾经能与你相提并论的好学生。你安安分分地参加中考,老师家长的所有期望都倾注于你。不负众望,你考得非常好,却在回到家的时候听妈妈在饭桌上叹息:“他爸,听说隔壁老陈的女儿考得糟糕极了,别说上重点,连普高线都不够…好像还大大小小记了好多过,什么早恋逃课啊…太多了。唉,可惜了,以前多好的一姑娘啊。”
你都听见了,什么也没说,一双筷子夹起的菜却吃得如同嚼蜡。你替她觉得难过,哪怕你考了多好的成绩,内心也再没泛起喜悦。
你也觉得好笑吧。都这个时候了,你明明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陈永慕,却还是让她这么轻易地左右情绪。
你真的很傻啊。
升上了高中,你终于没有再遇见她,她去了外地的一所艺校读书,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少之甚少,你大概会忘了她的摸样吧,但那又怎样,她在你心中到底是无法连根拔起的,你想起她的时候,仍然会有一丝丝的细微刺痛。毕竟陈永慕这三个字,陪伴了你一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一个又一个这么多年。
你不要不承认,你是真的忘不了她。
但你也慢慢懂了,这根本不算是爱情,只是点点滴滴年少青涩的情愫。
她不再是你最初认识的陈永慕,那你呢,难道你还是原来的厉森越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