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天最远的地方

　　　　<The　farthest　place　from　summer> 　

  　

　　天空似是被狂风袭过，干净的没有一片云朵，纯粹的白色却又带些惬意的蓝。 　

　　连续的高温预示着夏季的到来，连风吹过都是温热的。 　

  　

[2011.流岚] 　

　　颜暮躲在空调房里，翻着桌上的习题有些犯困。她趴在桌上睡了。突然手机铃响了，迷迷糊糊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有了回应，“颜暮。” 　

　　“嗯？” 　

　　“那个…如果，可以和你上同一所高中，那我会很开心。”说完，很快就传来挂断的“滴滴”声。她突然间就没了睡意，按下来电显示，愣愣的看着那个名字，尹航。没有心思睡觉了，便打开电脑，登陆了QQ。颜暮点开了自己的资料，修改个性签名：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确认之后才想起来现在是夏至。之后，又想起这句话，心里一阵悸动，脸上浮现出愠色。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对这条说说进行评论，也不过是关于“现在是夏至啊…哪来的凉风”、“君子是谁哇？”……这些八卦的话题。 　

　　从流岚一中毕业有好几天了，颜暮总是惰懒得过着每一天。偶尔瞥见书桌上的毕业照，总会想起那个令人费解的少年，王无恙。 　

　　拥有绝好的容貌，典型的东方式古典美颜。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柔软蓬松的碎发散散得搁在前额。身材纤细，外表单纯得清秀柔和，却漠然清高。 　

　　“咬杀么？”他总是这么不屑一顾地对着质问他的亦或是看不惯他的人回道。 　

　　被所有流岚一中的人公认的，无人能及的极度任性，无人可比的倔犟。讨厌群聚，讨厌被束缚，决不服输决不低头，极端的“孤高的浮云”。但讨所有老师喜欢的是，王无恙的意志力过人，可以一个星期学完一年的课程，如果有足够说服他的理由的话。 　

　　而引起颜暮注意的是，每天晨会，升国旗、唱国歌总有他专注的眼神，“他竟然如此爱校”颜暮不可思议得暗暗感叹道。在校风并不严格的流岚一中，很少有人会碰统一订制的校服，王无恙却例外，颜暮总是可以在走廊上看到穿着整洁校服的王无恙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彳亍走过。 　

留在颜暮里的关于王无恙的也不过这些。 　

　　忽然间又想起尹航，这个无话不谈的哥哥，竟不由得笑了。 　

  　

  　

　　出现在记忆里的夏天，在翠绿墨绿的草地上逐次渐变，他让泥土的芬芳，风信子的碎屑膨胀在温热的空气里。是谁走来，轻轻的一挥手，携着七月的自然的香气，弥漫着变成了覆盖整座城市的音符。 　

  　

　

  　

　　今天是查分的日子。颜暮心里一直没有底，终于抵不过无数短信的逼问，点开教育网站查分，忐忑不安。 　

　　480分。可以直升流岚一中的高中部了，颜暮不仅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和你在同一所高中，我会很开心的。”忽然又想起尹航的这句话，竟有些惶恐，随后又很平静地一阵遗憾。他应该上市重点没问题吧，颜暮心里这么想着。 　

　　这时，手机微微得一阵振动。 　

　　“考得怎么样。”很平静地陈述语气，一如白衬衫的干净的尹航。 　

　　“直升高中部应该没有问题吧。”颜暮按下“发送”键，闪光的黄色小信封转了几圈后消失了，本来后面还跟了一句，“你呢”，终究还是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嗯，”还是猜不出情绪的一个字。颜暮竟小小得有些失落，尹航的优秀总是无法比拟的。“唉，”她摇着头，叹了口气。 　

手机铃又响了，颜暮看都没看就恼火得按掉了。后来想想还是拿出手机看看。是苏璃。 　

　　那一头电话被挂断的苏璃愣了一下，朝着手机一副错愕的表情，皱着眉头又狠狠地按下“重拨”。 　

　　这边颜暮刚想回拨过去，那丫头又打来了。 　

　　“丫的！颜暮你竟敢挂我电话！”颜暮无奈地把手机移开远离耳朵。苏璃还是没有改变她一贯的大呼小叫的风格。 　

　　“抱歉啊，刚刚心情不好。”在确认她说完了之后，颜暮才小心地回道，生怕触碰了她敏感的神经末梢。 　

　　“是谁惹了大小姐你啊？跟我说，我苏璃一定帮你搞定他！还是…你没有考好。”她终于冷静下来。 　

　　“唉唉，你不要想不开啊！这次没考好没事的…”她又说。　　 　

　　“我没事啦，你别瞎猜了，我上了流岚的高中部。”颜暮很及时得打断了她，不然也不知道她会扯到哪儿去呢。 　

　　“真的啊！那太好了，暮暮啊我们又可以继续做同学了呢！既然你没事就好，对了！我们下午出来吧，老地方见，就这样啊，挂了。”挂了电话，颜暮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颜暮关上电脑，洗了洗脸便出去了。 　

  　

　　苏璃所说的老地方使我们中学时候常去的甜品店，这个店有个很美好的店名：Twilight.暮光。 　

　　那个时候，店里还没有几个人，服务员笑盈盈地上前招呼，颜暮说了句，等我朋友来了再点。服务员小姐便讪讪地走开了。走到临窗的座位上坐下，百般无聊地翻着手机。“这么快就到啦？暮大美女，要吃什么？”抬头就看到苏璃一张笑眯眯的脸。颜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随便。” 　

　　“老板，来两份抹茶蛋糕。”苏璃转头冲着柜台说道。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送来了。颜暮拿着勺子拨弄着撒在蛋糕上的抹茶粉，心里笑道，不愧是死党，连口味都不曾改变。 　

　　“唉，颜暮。你知道吗？那个一班的王无恙也是直升流岚一中耶！”苏璃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颜暮瞪圆了眼睛，问道：“不可能吧…他成绩那么好…”还没等她说完，苏璃就抢着说道：“真的，不信你问…啊！说曹操，曹操到。”诧异的颜暮看着苏璃激动地朝着玻璃门外招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身穿黑色衬衫的王无恙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苏璃，你这么激动，人家真以为你是花痴呢。颜暮收回目光，继续吃她的抹茶蛋糕。但余光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王无恙停下了脚步，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走进了店里。 　

　　“这么巧啊王无恙，你也来这。”苏璃早就迫不及待地搭讪了。 　

　　颜暮在一旁表示无语，恨不得举一块牌子，上面写：我不认识旁边这个人。明明就是你不由分说，便“怂恿”他进来的嘛。 　

　　王无恙倒是很淡定，面无表情地向身旁殷勤的服务员小姐要了一杯芒果缇娜。 　

　　“听说你也直升了流岚一中，是么？”一直没有说话的颜暮突然抬头，向王无恙问道。 　

　　“嗯。”同尹航一样的口气。 　

　　“可是…为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喔，也没为什么，就是喜欢这所学校。“王无言还是一副无所谓，事不关己的表情。唉，颜暮不禁叹了口气。优秀的学生无论到哪儿都是前列，都是被老师们捧着。 　

　　王无恙向嘴里送了一勺芒果缇娜，然后竟饶有兴趣地望向颜暮，苏璃则在一旁瞪大了眼，享受被冷落的感觉。 　

　　“你们这些神奇的物种不会懂得。”颜暮说着还摇了摇头，表示自我肯定。王无恙“哧”得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颜暮跟苏璃都惊讶的看着他，样子有些滑稽，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来就是想跟你报个喜，你写的那本《寂寞者》出版了，稿费和样刊过几天就寄给你。”王无恙微微扬起嘴角，说道。 　

　　“啊？你怎么会知道？”颜暮越发觉得这个人神奇了。 　

　　“因为，编辑就是我爸啊。”他的凤眼微微上挑。 　

颜暮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温文尔雅的王编辑会有一个这么叛逆，这么任性的儿子，不过…也确实很优秀呢。 　

　　“喔，”颜暮轻轻地应了一声。 　

　　“哇！颜暮，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这么厉害。稿费要请客噢…”苏璃大声喊道，兴奋地叫着，好像书市他写的似地。惹得周围人“刷刷”地朝他们这边看来。“轻点声拜托…” 　

　　“那我先走了。”王无恙吃完最后一勺缇娜，站起身来。在快走出店地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转过头，对着颜暮和苏璃说：“周六，流岚一中对高一新生举行文艺节活动。”说完就走了，留给她们一个挺拔的身影。 　

　　“对了，你知道尹航上什么学校么？”苏璃突然准过头问道。 　

颜暮摇了摇头。 　

　　许久，她又加了一句，“他应该考的很好吧。” 　

  　

  　

　　回到家，颜暮就躺在自己的那张席梦思上，沉沉地睡去。 　

沉睡在这段冗长的梦里。她享受这种短时间的思想的解放，“真的，好想别再醒来了呢。”她喃呢着。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在书桌，斑驳了一地。 　

　　颜暮很早就醒了，起床时觉得头很痛，“昨晚睡得太死了呢，”她摸摸头，这样想着。 　

　　今天是流岚一中的高一的文艺节，颜暮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她换上自己喜欢的素色连衣裙，吃好早饭就出发了。 　

　　赶到学校的大礼堂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颜暮还在纳闷这些人是如何知道今天是艺术节的。“颜暮……这里！”这才看到淹没在人群里的苏璃在朝自己招手。颜暮走过去才发现今天的颜暮有些不太对劲，换下了一贯帅气的吊带裤，穿上了娇嫩的蕾丝短裙。看到颜暮惊讶的表情，苏璃腼腆得莞尔一笑，“哎呀，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要不是今天有我的节目，我才不会穿这种小女生才穿的裙子呢。”颜暮白了她一眼，“苏璃，你有什么节目？” 　

　　“唱歌。” 　

　　苏璃俏皮得朝颜暮一笑，“我要到后台准备咯，一会儿要给我加油喔。”留下诧异地颜暮小跑走了。 　

　　突然间台上变得明亮起来，，颜暮这才回过神，王无恙站在舞台的正中间，一身黑色西服，白色衬衫的衣领上带着黑色的蝴蝶结，站在台上像万丈光芒的太阳，才情卓尔不群，眉目之间有着挡不住的锐气，令人不敢逼视。 　

　　原来他是主持。 　

  　

　　很多时候，颜暮都会认为苏璃是和自己一样不会长大的小孩，会和自己打闹，调侃几句，最喜欢S.H.E的不想长大的小孩。 　

　　可是当苏璃走上台得那一瞬间，它就否认了颜暮的一切想法，她已经不再是喜欢和自己抢糖，喜欢玩捉迷藏、跳皮筋的小孩了。苏璃已经抛下幼稚的她，轰轰烈烈地奔向属于她的未来了。 　

　　颜暮的目光停滞在苏璃身上收不回来。 　

　　明媚得像是夏日里的向日葵般的笑容。 　

　　青春美好的声音回荡在礼堂，台下的声音逐渐小下去。美好的又好似夏日里的打谷场过往的雁群，宁静安谧。 　

　　歌声停止沉默的几秒钟后掌声响彻了云霄。 　

　　颜暮看到苏璃微笑着说着“谢谢”，然后视线开始模糊。她沉默，早就没有在意之后的节目。心似乎毫无知觉的陷入深深的沼泽，直到主持人报最后一个节目时，颜暮的肩膀微微一颤。 　

　　“尹航的钢琴演奏。” 　

　　颜暮看到了身穿燕尾服的尹航走到台前鞠了一躬，然后坐到钢琴前，抬起双手按下第一个键时，颜暮捂着嘴，泪水还是冲破了防线。她知道自己哭了，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就如同尹航弹的是班得瑞的哪首曲子颜暮早就不记得了。 　

　　就在曲终人散时，尹航站在台上汇聚在颜暮身上的目光让颜暮看到了如同暖阳一般的笑容。 　

　　这时，包里的手机微微一震破坏了气氛，颜暮匆匆忙忙地拿出了手机，苏白在短信里说：小暮，去唱K么，苏璃也在。 　

　　“嗯。”她草草地回了一个字。 　

　　再抬头，尹航已经朝颜暮的方向走来，她急忙拎着书包，站起身来单肩背着。这时，尹航已经站在面前，“你…也在这个学校？”颜暮为了打破尴尬开口问道，却显得更加紧张。 　

　　尹航微微一笑：“对啊，因为比较熟悉这里呢。而且…我还要教你化学呢。” 　

　　颜暮这才想起自己曾一时冲动拜他为师，要他教自己化学。他不好意思得吐吐舌头。 　

　　“小暮！”苏白的声音突然传来。颜暮看到苏白小跑着过来，却已经大汗淋漓。 　

　　“小暮，节目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走吧，大家都在楼下等着呢。”苏白跑到颜暮跟前停住。 　

　　颜暮转过头问尹航：“那个…你也一起去吗？唱K。” 　

　　“噢，我就不了。我哥哥今天刚从英国回来，下午我还要陪他。你们去吧，要玩得开心喔。”无论在什么时候，尹航的笑容总是隐藏了巨大的魔力，让人迷上它。 　

　　“嗯，那我先走了喔。”颜暮还没说完就被苏白拉着跑走了。 　

　　尹航呆立在后面望着他们一蹦一跳的背影渐渐远去，半晌，才露出笑容。 　

　　“我在你学校的楼下等你。　　尹念。”是哥哥来催了呢，尹航心里这么想着。赶紧跑下楼。到了楼下便看到哥哥的车子停在路边，他朝尹航摆摆手，尹航点点头就跑过去。 　

　　坐在车子里。一年没见，哥哥还是没有变。尹航心里想着。 　

突然看到颜暮一行人走过，他朝颜暮挥挥手，颜暮愣了愣抬手想到回应，车子已经开过了。 　

　　开车的尹航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弟弟尹航说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子？” 　

　　尹航呆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摆手，说：“哥哥，没有的事。” 　

　　“总之，你自己心里明白，爸爸希望你高三的时候转去英国念书。” 　

　　尹念转过头没有再看弟弟，看着前方认真开车。 　

突然间都沉默了。 　

  　

  　

　　都已经是夏至了呢，浸没在空气里有汗水蒸发的气味笼罩着整座城市，笼罩着流岚。去年夏天，大家个忙个的，这里补习那里上课准备迎接初三。前年夏天，每一个人都无忧无虑得成群结队得约好出去玩。再往前推一个夏天，彼此同到流岚报道，个个青涩个脸儿不敢说话。三年过去了，却也没有想象中的物是人非，长得跟大人似地，再也不会娇里娇气地抱在一团痛哭。 　

　　在银乐迪里，颜暮坐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低落得想着这些，她低着头，微长的刘海低垂着斑驳了一脸阴影让人看不清面庞，看不出是喜是忧。看着这些拿着话筒就可以放声大唱的人儿，曾经是在众人的掌声下才肯唱几句跑掉的词；这些站起来就可以说出一大堆大道理的人儿，曾经是在老师的鼓励下才肯上台，羞涩得说出自己的名字。 　

　　“小暮，在想什么呢？你也来唱一首吧。”苏白突然坐到颜暮的旁边。苏白是苏璃的哥哥，是颜暮的学长。 　

　　颜暮突然回过神来，显得有些无错，连忙摆摆手，后来又意识到黑暗中苏白看不到自己摆手，“不用了吧，”她说。 　

　　“来吧，没关系的。就当是…纪念今夏，你们的毕业。”苏白将颜暮从沙发上拉起，点了一首孙燕姿的《我所怀念的》，“我们一起吧，”他说。 　

　　颜暮不记得大家是在怎样的歌声中安静下去的。她感觉的到，她和苏白的声音从喉咙发出后散失在了空气中，充斥着包厢里的每一个角落，再有听小骨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被感染了，声音渐渐小下去，再变得有些哽咽，这时有一只手有力的握了握她。颜暮转过头，黑暗之中，她冥冥看到苏白那张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庞。 　

　　一首歌后颜暮就累了，她往苏璃身边靠了靠，便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2008年得流岚。 　

　　那是个泛着白光的蓝色建筑，有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的男孩把她牵进教室，告诉她自己是这个班的班长，告诉她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他。 　

　　他还问，她叫什么。 　

　　她说，我叫颜暮，你呢？ 　

　　他扬起嘴角，尹航。 　

  　

　　 　

　　这个冗长的梦就沉睡在了2008的流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