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虎不落泪

　　摇篮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如许许多多的大学生一样，没有任何特长的她很难找到工作。一晃她就在这个城市呆了几个月，最后她找到了一份薄薪的工作——在孤儿院当帮工。她想过了，年前回家。 　
　　照着地址，摇篮问着了孤儿院。这个孤儿院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建筑的集合，坡很陡，四周都是松树林。摇篮慢慢从长满荒草的小石板路拾级而上，到了一座矮房，那是院长的卧处。背后坡上就是孩子们的住所，破旧的砖墙上爬墙虎藤张牙舞爪地伸张着，临近冬天的叶子都泛红了，在破碎的石灰映衬下愈显突兀。几条残藤绕着电视天线，从尖端垂下，瑟瑟摇摆。她皱了皱眉。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老院长脚略有残疾，拄着拐杖，路上轻轻扬起了尘土，她带着摇篮去看看孩子。摇篮了解到这个孤儿院资助少，只能不定时请些义工帮忙。摇篮是今年第十一个义工。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走进小房间，摇篮只看见六个孩子围在一起安静的玩木质积木，还有一个稍大点的小男孩静静蹲在角落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脚边是孩子们五颜六色的小鞋，整齐摆着，鞋沿爬着泥土。地上铺着卡通棉垫，角上翻滚出灰灰的棉花。靠窗边是涂着卡通人物的陈旧柜子，柜子上一盆爬墙虎，阳光恣意打在心形叶子上，叶子略微破碎，泛着红意。电视机与柜子一起静默着。石灰墙上的猫头鹰老挂钟“哒哒”地叫着。摇篮只停在了门口，撞见空气中淡淡的霉气如同喝到过味的陈茶，一样让人望而却步。 　
　　让她感兴趣的是角落里不合群的倔强眼神。常擒泪的大眼睛包裹着倔强，圆圆的可爱脸蛋少了几分活力。他围着长蓝毛线围巾，手上套着末端毛线未修整的五指手套。摇篮注意到他手上捧着的并不是连环画，而是一本用泛黄纸外包封的本子，边角翻得翘了起来，或许会像外头的爬墙虎一样凋零。 　
　　而后几日，老院长偷偷找到她，轻轻说：“你也看到那孩子了，刚没妈的孩子可怜呀。那盆爬墙虎是他妈送的，他就认那爬墙虎。”老院长背过了身，只有肩膀微微抖动，“觉得辛苦就不要干了。孩子，咱不强迫你……”摇篮默默看着老院长的拐杖轻轻扬起尘土，留下微微的跫音。想起失神的黑瞳边那淡淡的泪痕，摇篮低下头，若有所思。砖墙上爬过一只小蜥蜴，抖落几片枯黄爬墙虎叶。 　
　　“现在不是去想缺少什么的时候，该想一想凭现有的东西你能做什么”。 　
　　摇篮坐在自己小房间里。窗外是黑黝黝的天，砖墙上落尽暗红枯叶的爬墙虎藤，也架不住夜的寒冷，萎缩，干枯。摇篮呆看着老海明威的印刷本，静静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长的鬓发，一圈又一圈。她那明媚的眼睛里悄悄闪过了爬墙虎弯弯的藤。 　
　　第二天，摇篮起了个大早，用从瘪瘪口袋里摸出的十元纸币买了一包磷铵肥。“这会有用的。”她快步蹦跳在凝霜的松间小石板路上，阳光从松上冰晶折射下一片七彩光，和着细小的声音，落满厥衣。绕过两个弯，跑过那刺皮嶙嶙的老松，摇篮直奔矮房。 　
　　突然，摇篮发现一声音，是孩子的哭声！她揣着肥料，直奔孩子。是晨曦！对着一盆爬墙虎藤大哭，一地的落泪与一地的落叶。老院长抹着眼泪，不住对摇篮说：“我怎么就给忘记了，一晚上就……”摇篮急忙搂住晨曦，“不要紧……”“你们什么都不懂！”他甩开摇篮，“你们什么都不懂！”他飞快跑进房间，余风卷起一地松针的苦涩，几片尚红的残叶。 　
　　傍晚，摇篮又见到那盆尚绿的爬墙虎藤，正无言地对着呆呆翻本子的晨曦。月光腻腻地混着他的眼泪。摇篮走到他身边，慢慢蹲了下来，放下肥料，“你知道吗，爬墙虎是会哭的哦，它总想甩开那些烦心事。”她蠕动一下嘴唇，“你天天哭哭啼啼，你妈妈也禁不住哭了呢。你看星星，它们总是不哭，所以月亮在笑呢。”晨曦看了一眼摇篮，猛一转身，盯着窗外。“春天到了，你不哭了，妈妈也就笑了。对吧？”摇篮苦苦一笑，慢慢离开。 　
　　几日后，摇篮决计要走了，年后回来，带更多的人。爬墙虎会不会再落泪，摇篮只知道在那个小房间里，还有一双倔强的眼睛，一个未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