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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利耶小楼

他们还碰见了保险代理人迪皮伊先生,接着又遇上商业法庭审判官瓦斯先生,于是长途跋涉起来,先到了防波堤。他们一字排开坐在花岗岩护墙上,看海里的浪花卷起又落下。天色惨然,高高涌起的浪峰白蒙蒙澄莹清亮,然而刚依稀可见却又立刻泯灭,海浪拍击岩石的轰鸣声单调平板,一声声顺着峭壁在夜色中传向远方。他们溜达来到这儿,一个个忽忽不乐,过了一会儿图内沃先生一语道破说:“这儿没有意思。”潘佩斯先生接着也说:“真的没有意思。”于是他们不紧不慢地走开。

他们先沿着海岸上所谓的“林下一条街”走,然后从“涵养”盐场上的木板桥折回,再从铁路边上穿过去,又回到集市广场。这时税务官潘佩斯先生同腌鱼铺老板图内沃先生为了一种能吃的蘑菇争了起来,他们中一个愣说在附近亲眼看到过。

人一烦闷火气就大,要不是别人把这两人劝开,他们准得动手打起来。潘佩斯先生气呼呼地走了,可他刚走,当过镇长的普兰先生和保险代理人迪皮伊先生也争了起来,两人为税务官的薪俸和能捞多少外快发生口角。正当两人破口对骂的时候,又听见一阵喧嚷简直要闹翻天,原来那帮水手在大门紧闭的小楼前等得不耐烦了,一窝蜂地朝广场走来。他们成双作对地手挽着手,前后排成一长溜,扯着嗓门大喊大叫。这批有身分的先生赶紧找一个门洞躲起来,而那帮吵吵嚷嚷的乌合之众则朝修道院的方向走去,消失不见了,只听得那吵闹声好像渐渐远去的雷雨声慢慢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四周才恢复宁静。

普兰先生和迪皮伊先生两人还在怄气,彼此拂袖而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留下的4个人接着往前,不知不觉又朝泰利耶小楼走去。小楼还是大门紧闭鸦雀无声,谁也进不去。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不肯死心,站在那儿不慌不忙地敲咖啡馆的大门,敲了一会儿停下小声喊招待弗雷德里克。他见没有人答理,索性就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坐下,等着看有什么动静。

几位先生正要打退堂鼓回家,那帮嚷个不停的水手又在街梢冒了出来。全都在怪声怪气地唱着,法国水手高唱《马赛曲》,英国佬则唱《统治吧,不列颠》。小楼墙前闹得乱成一片,接着这帮粗野的家伙又涌向码头,一到那儿两国水手打了起来,打得难解难分,结果一个英国人手臂折断,一个法国人鼻子被打了一个大口子。

那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一直在门口呆着,这时哭了,哭得就像烂醉如泥的醉鬼,也像受什么委屈的孩子。

那几位先生终于分手走散了。

小镇经过一阵折腾之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然而时不时地还冒出一声大喊,先在这儿喊,一会儿又在别的什么地方喊,喊声越来越远最后也消逝了。

街上只剩下一个人在游荡,是腌鱼铺老板图内沃先生,他得等到下个星期六才能再来,心里十分懊丧。他总希望还能碰上他也说不清楚的什么运道,心中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气鼓鼓的直埋怨警察局,这样一个公益场所明明由警察局监管,而且管得好端端的,为什么偏偏由着它说关门就关门。

他又一次折身去小楼,鼻子都快贴到墙上了,他要看个明白究竟是什么缘故,固然他看到门前披檐上贴了一张告示,上面歪七扭八写了几个大字:“参加初领圣体弥撒,临时歇业。”

夫人有个弟弟在老家厄尔省的维维尔做细木匠。夫人还在伊夫托开小客栈的时候,她弟弟的女儿做洗礼,她当教母,给孩子取名叫康斯坦丝,全名是康斯坦丝.里韦——她娘家姓里韦。那细木工师傅知道姐姐的境况不错,始终同她保持来往,只是两人各忙各的活,住的地方又隔得远,不经常见面。小女孩马上就满12岁,这一年要初领圣体,细木工师傅就抓住这机会同她再亲近些,于是写信给姐姐,说他一心指望她来参加弥撒。他们父母都已年老去世,女孩又是她的教女,她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了下来。她弟弟叫约瑟夫,想这次好好招待一下,或许能让姐姐立个对小姑娘有利的遗嘱,因为夫人本人没有孩子。

姐姐干这行当他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再说当地也没有人知道底细。人家提起她的时候,也只是说:“泰利耶太太是费冈城里的有钱人。”这话的意思是让人自己去想,兴许她能靠年金过日子。从费冈到维维尔至少有160里,对庄稼人来说,走这160里陆路比城里人漂洋过海还要难。维维尔村民最远也就去过鲁昂,费冈又是个500户人家的偏僻小村庄,四周一片荒野,同费冈不是一个省,所以没有任何东西能招费冈那边注意这里。总而言之,人家都不知道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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