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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小姐

“我们一直呆着,胆战心惊地簌簌发抖,谁也不想吃东西,也没有人说一句话。父亲努力想让我们放心,‘你们看吧,’他说,‘这准是什么乞丐,要不就是什么赶路人在雪地里迷路了。他打完第一次铃,看到没有人立即过去开门,他就想原路返回,可是不知怎么走,只得又回到我们家门口来。’

“我们觉得我姨父走了有一个钟头,他总算回来了,怒冲冲地大声嚷道:‘什么事都没有,一定是有人恶作剧,真混蛋!只是那条该死的狗在离城墙百米远的地方乱叫,我要是带着火枪,准开枪毙了它,省得它再这么穷叫。’

“大家接着吃起来,可是人人都心神不定,谁都清楚这还没有完,还会有什么事情出来,过一会儿铃铛还会响起来。

“果然就在切三王来朝节饼的时候,铃铛又响了。男人不约而同全都站了起来,我姨父喝了点香槟,气冲冲地说他非把这家伙宰了不可,吓得我母亲和我姨妈立即扑上去拦住他。我父亲虽然处事镇静,而且腿脚也不很灵活(一次他从马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从此以后他走路总拖着腿),这时他也嚷嚷了起来,说他倒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两个哥哥,一个18岁,一个20岁,跑着去拿他们的火枪。我趁大家不注意,劈手拿上一支鸟枪,准备同他们一起冲出去。

“不一会儿我们全都冲到外面,我父亲和我姨父在前面走,巴蒂斯特在旁边打灯笼,我的两个哥哥雅克和保罗在后面跟着。母亲苦苦求我不要出去,但我还是跟在后面走了,母亲,姨妈和几个表妹都站在门口等着。

“雪在一个钟头以前又下了起来,树上挂满了雪,枞树被沉甸甸的银装压弯,如同白皑皑的金字塔,又像硕大无比的白糖面包。雪花又细又密,只见灰蒙蒙一片,暗处稀稀拉拉的小树丛白不呲咧依稀可见。雪下得很大,10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可是灯笼却在我们面前投下一大片明晃晃的亮光。开始从建在城墙内部的转梯下去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觉得恍惚有人在我后面跟着,马上就要拽住我肩膀把我拖走,我想往回走,可是得穿过整个花园,我又不敢。

“我听见对着旷野的那扇门打开,接着我姨父又骂骂咧咧嚷了起来:‘混蛋,他又跑了!我只要看见他的影子,决不放过这……家伙。’

“真是阴森人,眼前看到的是茫茫旷野,其实更确切地说,只是感觉到而已,因为此时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漫无边际的雪幕,天上地下,前面,左边右边,处处一片晦暝。

“我姨父接着又说:‘呃,这狗又叫了,我得让它领教领教我的枪法,这可是百试不爽。’

“我父亲为人和善,他说:‘先去看看再说,这可怜的畜生准是饿了才叫的。它怪惨的,这么叫是在求救,跟人陷入困境喊叫是一个道理,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们钻进灰蒙蒙的黑幕,钻进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的大雪接着往前走。只见夜空中雪花满天飞舞旋转,最后飘落下来,掉到皮肤上立刻融化,冰冷的雪片又细又白,一落到皮肤上扎得直发疼,好像被火烧着一样。

“地上的积雪像大面团,软绵绵,冷丝丝,一脚踩下去直埋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得把腿抬得高高的。我们往前走,狗的吠叫声也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我姨父大声喊道:‘就在这儿!’大家立刻停下来,像夜间贴面遇见敌人那样仔细察看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走到他们旁边才看清。一看还真吓人,简直难以置信,那狗又大又黑,全身长着长毛,是条牧羊犬,脑袋像狼,四腿绷直立着,站在灯笼光照亮的雪地尽头,一动不动,也不再吠叫了,只是看着我们。

“我姨父说:‘怪了,它既不往前走,也不往后退,我真想给它一枪。’

“我父亲坚定地说:‘不,应该逮住它才对。’

“这时我哥哥雅克插进来说:‘不光是狗,旁边还有什么东西。’

“狗身后的确有样东西,黑糊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大家接着小心翼翼往前走。

“狗看到我们走过去,弯起后腿坐了下来,它那样子一点也不凶,倒像终于把人引过来了它感到很高兴。

“我父亲径直走过去抚摸它,它伸出舌头舔我父亲的手。这时我们发现狗被拴在一辆小车的轮子上,车小得就像玩具似的,严严实实地裹着三四层毛毯。我们小心地把毛毯揭开,巴蒂斯特把灯笼靠到犹如活动狗窝一样的小车车门前,大家终于看清了,原来车里是一个熟睡的婴儿。

“我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我父亲第一个平静下来,他本来就仁厚心肠好,这时他伸手按住车顶说:‘可怜的弃儿,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接着他叫我哥哥雅克推着捡到的车在前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