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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6)

忏悔录

在离开她之前,我请她允许我第二天再来相会。她将日期推迟到第三天,并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补充了一句,说我肯定想休息一下了。中间等待的一天时间真是难熬,我的心中充满了她的妖媚和风韵。我不停地责备自己的愚蠢,悔恨自己白白地糟蹋了那大好时光,而它本该成为我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光的。我怀着急切的心情,期待弥补这份损失的时刻早点到来。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很不安,这个可爱的女孩如此完美,而她的身份却又如此卑贱,我不知该如何协调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到了约定的时刻,我就向她家跑去,或者可以说是飞奔而去。我不知道她的火热的脾性是否会对我的这次造访更加满意。至少她的高傲会得到满足。我预先就在享受这样一种美妙的感觉了,那就是我会想方设法向她证明,我是多么善于弥补过失啊!可她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刚朵拉一靠岸,我就让船夫上去通报,可船夫回来对我说,她前一天晚上就动身到佛罗伦萨去了。如果说我在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对她的全部的爱,那么现在当我失去她的时候,我却强烈地感受到了。我一直对此悔恨不已。尽管在我的眼中,她是那样的可爱而迷人,但对于失去了她的事实,我承认我还是能自我宽慰的,不过,说实话,对于自己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可鄙的印象这一点,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释然的。

这就是我的两段艳遇,除此之外,我在威尼斯的十八个月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顶多还有一段未及展开的情事而已。卡利约这个人很风流,他厌倦了老往别人包下的姑娘家里跑,便突发奇想,打算自己也来包一个。由于我俩平时形影不离,他就向我提出了一个在威尼斯很常见的建议:两人合包一个女孩。我同意了。问题是怎样才能找个可靠的女孩。经过他的细心寻访,居然找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那狠心的母亲正要将她卖掉。我俩一起去看她。我一见这个小孩,心里就涌出一股怜悯之情。她是个金发的小美女,柔顺得像只羔羊,没人会以为她是个意大利人。在威尼斯生活费用很低廉。我们给了她母亲一点钱,跟她协商后获得了这个女孩的抚养权。因为她的嗓子不错,为了让她掌握一项谋生的技能,我们给她买了一架小钢琴,并雇了一个教歌唱的老师。这一切只需我们每个月花两个西昆而已,却免去了我们在其他方面的大量开销。然而,在她长大成人之前我们必须一直等下去,因此在收获之前未免播种得太早了些。不过,我们很满意每晚和这个小孩子天真无邪地聊天玩耍,这也许比我们占有她更加令人愉快。说实话,女人最使我们留意的地方,并不是感官享受,而是和她们在一起生活时的那种乐趣。我的心不知不觉依恋上了小安佐蕾妲,但这是一种慈父之情,肉欲之情则很少掺杂其中,而且随着前者所占的比例不断增长,后者抛头露面的机会日渐减少。我感觉,等她长大成人以后,我如果再碰她的话,肯定会产生乱伦般的罪感。我看到善良的卡利约的情感也在不知不觉地朝我的这个方向转变。我们没有料到,我们费力寻来的欢乐虽然同样温馨,却和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我敢肯定,不管她以后出落得多么漂亮,我们绝不会玷污她的清白,而只会成为她的保护者。可惜的是,不久我的生活发生了变故,让我来不及继续参与这件善事。对于我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我无法作别的评价,只能说自己的心肠还不错吧。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谈谈我的旅行吧。

离开蒙太居先生后,我的第一个打算就是回到日内瓦蛰伏一段时间,等待时来运转,使我能和我那可怜的妈妈重聚。但是我和大使之间的争吵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且他还愚蠢地将这事写信报告了宫廷,这就迫使我决定亲自去向宫廷解释一下我的行为,并且控诉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我在威尼斯寄信给在阿梅洛先生死后临时代理外交部部务的泰伊先生,说明了我的这个决定。信一发出,我就立即启程,途经贝加摩、科摩和多摩多索拉,穿过新普伦关。在锡昂,法国代办夏尼翁先生对我十分热情;在日内瓦,克洛苏尔先生也给我同样的接待。在日内瓦我还见了一下果弗古尔先生,我有点钱要从他那儿取回。我经过尼翁市时没有去看父亲,但这并不表明我在内心没有严厉地自责过。我总是下不了决心在倒霉之后还出现在继母面前,我相信她一定会不听我的解释就责备我的。迪维亚尔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他严厉地斥责了我的这种行为。我向他解释了其中的缘由。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同时又不想让继母看见我,我就租了一辆车,和迪维亚尔同车回到尼翁,在一家小店里住了下来。迪维亚尔去找我的父亲来,父亲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跑来拥抱我。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第二天早晨我和迪维亚尔一起回到日内瓦,他这次给我的帮助我一直铭记于心。

如果走捷径的话,我不必经过里昂,但是我特地要路过里昂,目的是为了核实蒙太居先生的一个非常卑鄙的欺骗行为。我曾托人从巴黎给我寄过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一件绣着金线的外套,几副袖套,六双白色丝袜,就这些东西。在他的主动提议下,我就把这个小箱子,或者说是小盒子,加进了他的行李中。在那份他想用来抵充我的薪水的假账单上,他写明这口被他说成大件行李的箱子重达十一担,并说他为此替我付了一大笔运费。承蒙罗甘先生为我介绍的他外甥波瓦·德·拉·杜尔先生帮忙,我在里昂和马赛海关的记录本上查清了这件行李只重四十五磅,并且只依此重量付运费。我把这份确凿无误的证明附在了蒙太居先生的假账单之后,并附上了其他一些同等分量的证据,就动身去巴黎了,我急于将这些材料派上用场。在整个漫长的旅途中,我在科摩和瓦莱,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都有过小小的奇遇。我观赏到许多绮丽的风景,特别是波罗美岛,这些美景都值得大书特书一番。但是时间紧迫,加之有暗探监视,我必须急急忙忙地完成这件本该在安宁和闲暇中撰写的书,可是偏偏缺乏这样的写作条件。如果苍天有眼,有朝一日让我过上较为安定的日子,我一定利用这段时间来修订此书,或者出一个我觉得非常必要的增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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