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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1)

忏悔录

我一面从头回忆着和她走过的那段路程,一面继续着我的行程。此时此刻,我坐在一辆舒适的马车里,这让我深感快慰,而且可以尽情回味我所得到的快乐,并憧憬着她承诺要给我的幸福。我一心只想着圣昂代奥勒镇,那里有幸福的生活在等着我。我的心中只有拉尔纳热夫人和她周围的一切,除此之外,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在意,甚至妈妈也被我抛到了脑后。我集中全副精力回想拉尔纳热夫人对我说过的一切细节,以便对她的住所、她的邻居、她的朋友以及她的生活方式先有一个了解。她有一个女儿,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怎么爱女儿都觉得不够。这个女孩今年十六岁了,性格活泼,迷人可爱。拉尔纳热夫人曾向我保证,她一定会喜欢我的,我一直牢牢地记着这句话。我非常好奇地想着拉尔纳热小姐将怎样对待她母亲的亲密朋友。从圣灵桥一直到勤木兰,我这一路上心里所想的就是这些。有人告诉我可以去看看加尔大桥,我当然这么做了。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座古罗马人的伟大工程。我正希望看到一个无愧是罗马建筑者创造的杰作。让人惊讶的是,我所见到的实物竟然超过了我的想象,这是我生平惟一的一次。只有罗马人才能让我有这样的感受。

眼前朴素但却壮丽的宏伟建筑让我震惊不已,特别是这个建筑位于广漠无人的荒野中,周围寂静荒凉的景象更使这个古迹显得神奇伟大,不由得让人由衷地顶礼膜拜。这架所谓的大桥在古代只不过是输水管道。肯定会有人想,是什么力量把这些巨石从采石场运到这里来的?是什么力量把无数人的劳力集中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把这个雄伟建筑的上下三层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心中的景仰之情使我几乎不敢用脚践踏。我的脚步在那些宽阔的拱顶之下发出巨大的回声,使我感觉好像是建筑者的宏亮嗓音。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昆虫,迷失在这个气势磅礴的建筑物中。尽管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同时却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把我的心灵升华了。我不由暗自感叹道:“为什么我不出生在罗马呢!”我在那里呆了好几个小时,陶醉在一种近乎迷狂的沉思默想之中。我回来之后依旧神情恍惚,好像在梦游一样。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对拉尔纳热夫人是不利的。她十分担心我被蒙佩利尔的姑娘勾引了去,但却没有警告我不要被加尔大桥所迷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在尼姆,我还参观了竞技场。这是一个比加尔大桥更加宏伟壮观的建筑,却没有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这或许是因为后者已经耗尽了我的敬佩之情,或许是因为这前者位于城市中心,不容易让人们感到惊讶。磅礴华丽的竞技场周围都是简陋的矮房子,而场内还盖了许多更矮小更简陋的房子,以致使整个建筑物给人的感觉混乱而不协调,遗憾和不快窒息了喜悦和惊奇的心情。日后,我又参观了韦罗纳的竞技场,那个竞技场比尼姆竞技场小得多,也没有那么壮丽,但是最大限度地保持得非常完整洁净,给我的印象反而更深刻和愉快。法国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对古迹也没有应有的敬意。他们干什么事情都是虎头蛇尾的,有的东西一旦建成他们就再也不会理会它了。

我变了很多。我那寻欢作乐之心一旦被唤醒,就会像烈火一样燃烧起来。我在“吕奈尔桥饭店”停留了一天,为的是能在那里同其他旅伴大吃一顿。这个饭店是欧洲最有名的一个饭店,当时它对这一称誉当之无愧。饭店老板很会利用这个旅店的优越条件,供应的都是最精致的美味佳肴。在荒郊野外这样一家孤零零的饭店里,餐桌上不仅有海鱼和淡水鱼,还有上等野味等珍馐佳酿,这的确是一件稀罕事。在招待客人方面,他们也是那么细心、那么周到,提供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受到的礼遇——所有这一切一个人只要花上三十五个苏。但是,这个“吕奈尔桥饭店”没有能长久经营下去,由于过分依赖自己的声誉,最后当然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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