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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整个的生命只剩下一双眼睛了,当他还能睁开眼睛时,他马上便把目光转到了密室的那扇门,他对女儿说:

“东西还在那儿吗?那东西还在那儿吗?”他的嗓音里充满着无限的恐慌。

“父亲,东西还在那儿。”

“守好金子,把金子放到我跟前来。”

欧也妮将金路易全摆放在一张桌上,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金路易竟长达几个小时。就像刚开始学会看见东西的婴儿,呆呆地望着同一件物品,脸上终于艰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样可以暖和我的身子。”他说着,脸上时而掠过真正幸福的表情。

教堂神甫来为他主持临终圣事,他那几乎呆滞了几个小时的眼睛一望见十字架、烛台及银制圣水壶时,便立即死而复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东西看,他脸上的肉瘤也最后颤动了一下。当神甫将镀金十字架送到他的唇边让他亲吻基督受难像时,他突然发狂似的抓住镀金十字架。他这一使劲,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呼唤着欧也妮的名字,然而她就跪在他跟前,泪水还滴在他那已经冰冷的手上,他再也看不见了。

“父亲,为我祝福吧。”她央求说。

“照管好这一切,到了那边,你要向我汇报的。”他的最后这句话说明,基督教应是守财奴的宗教。

现在,这屋子里只剩下欧也妮孤身一人了,惟有娜侬还守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她的一个眼神,娜侬都可心领神会。现在也惟有娜侬还真心爱她。她心中的苦水也只能向娜侬倾吐。大个子娜侬是欧也妮的保护神,她已不再是仆人了,而是谦恭的朋友。父亲死后,欧也妮从公证人克罗肖那儿得知,自己在索莫地区的田产收入每年可达三十万里弗尔。六十法郎买进的三分利的公债达六百万,现在每股已涨到七十七法郎,此外,还有相当于二百万法郎的黄金,十万法郎的埃居,这还不包括到期未收回的欠款,她的财产总共约有一千七百万法郎。

“我的堂弟,他现在正在哪儿呢?”欧也妮心中暗自思忖。

克罗肖将她的财产全部登记造册,在上门呈交的这一天,欧也妮和娜侬正各自坐在壁炉的两边。大客厅空空荡荡,留下的仅有回忆。从母亲那带坐垫的靠椅到堂弟用过的酒杯。

“娜侬,我们孤孤单单的两人……”

“是呀,小姐,我要是知道那可爱的小少爷在哪儿,我就是步行也要去把他找回。”

“我们之间远隔重洋啊!”欧也妮说。

这位可怜的女继承人哭泣时,她的老女仆也总陪伴在身边,这冰冷而阴暗的屋子就是她全部的世界。从南特到奥尔良,人们议论纷纷的只是葛朗台小姐的一千七百万的家产。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付给娜侬一千二百法郎的养老金,再加上她自己的六百法郎,娜侬一下子就成了有钱的女人,并成为男人追求的对象。不到一个月时间,她便由一个未婚女子变成了安东尼·戈尔卢耶的妻子,并被任命为葛朗台小姐的田产物业总管。与同时代的女人相比,这位戈尔卢耶太太极具优势。她虽然已年近花甲,看上去仅四十开外。她粗糙的面容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由于她长年累月过着修道院般的生活,因而她气色很好,体格强壮,丝毫不显衰老,尤其在出嫁那天,显出从未有过的美。其实她是沾了丑陋的光。她身高体胖,结实健康,再加上她那坚不可摧的脸上显示出的幸福的表情,许多人都对戈尔卢耶的好运羡慕不已。

“她的气色真好。”绒布店的老板说。

“她还可以生孩子。”盐商说,“她就像是在盐卤中泡过的一样,永远都不会坏。”

“她是个富婆,戈尔卢耶小子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另外一位邻居说。

受人爱戴的娜侬一走出那幢老式住宅沿蜿蜒曲折的街道去教堂时,她所听到的声音尽是街坊们的祝贺。欧也妮送给她三套餐具作为新婚的礼物,戈尔卢耶对女主人的慷慨感到十分意外。一谈到她时,他便会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戈尔卢耶太太已经成为欧也妮的贴心人。她有了丈夫,已经感到十分幸福了,再加上欧也妮的信赖,这便是另一种幸福。每天早上,她可以像已故的主人一样,打开食品储藏室的门,给大家分发食物,然后再安排两个女佣人的活计:一个女厨子及一个负责缝制家中衣被和小姐裙衫的女工。戈尔卢耶负责保安及家庭总管。娜侬亲自挑选的这两个女佣,非常能干,这自然不在话下。这样一来,葛朗台小姐便有了四位忠心耿耿的仆人,佃户们并未觉得老东家已经去世,他生前制订的严格的田产管理法规,戈尔卢耶夫妇仍在严格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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