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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一点也不结巴地说,“我把他们都抓到手了,咱们家的酒全部脱手。荷兰和比利时商人今天上午动身,我就在他们住的宾馆前的广场上散步,装做傻乎乎的样子。你认识的那个家伙终于找我了,生产好葡萄的庄园主都按兵不动,他们想等待更优的价格,我也没阻拦他们,我们的比利时客商有些失望了,我全看得一清二楚,生意就这样做成了,他们以每桶二百法郎的价格收购了我们所有的葡萄酒,一半支付现款,折成黄金支付,汇票也已签好,这是给你的六个路易。三个月后,葡萄酒的价格准跌。”他说最后这句话时显得非常镇定,但充满讥讽,因为索莫城的人都聚集在广场上,他们要是听说葛朗台刚卖了自家的葡萄酒一事,他们定会惊慌失措,因而酒价便会下跌一半。

“父亲,您今年收了一千桶吧!”欧也妮问。

“是呀,我的宝贝女儿。”这是老箍桶匠最高兴时对女儿的称呼。

“总共卖了二十万法郎吧!”

“是,葛朗台小姐。”

“父亲,那么说您救助查理只是举手之劳啰。”

葛朗台听到这话既惊讶,又气愤,同时还带有愕然,即使是当年的巴尔塔扎巴比伦摄政王,于公元前539年被波斯的西律斯大帝杀害。,在看到自己的王国面临灭亡之际,其震惊也未曾达到如此程度。葛朗台已不再想侄儿的事了,他根本没有料到查理仍旧留在女儿的心中,而且女儿还在一心为他盘算。

“嘿,自从这公子哥进了我的家门,什么事都乱套了,你们讲排场,买糖果点心,设宴招待。我厌恶这种做法。到了我这个岁数,我总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根本无须自己的女儿或任何他人来教训我。我会对我的侄儿做些我该做的事,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至于你欧也妮,”他转身对女儿说,“别再在我面前提他的事,否则我将把你和娜侬一块送到鲁瓦耶修道院去。你看我是否做得出来,你要是敢再哼一声,我明天就兑现,那小子在哪儿,下楼了吗?”

“没有,亲爱的。”葛朗台太太回答。

“那他在干什么?”

“他在哭他的父亲。”欧也妮回答。

葛朗台望着女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毕竟是她的父亲。他在大厅来回走了两趟后,突然上楼了,他来到他的密室盘算着购买公债之事。他那两千阿尔邦森林砍伐的树木使他得到了六十万法郎的进账,再加上他那白杨树的款项及刚到手的三十万,去年和今年,两年共收入了九十万法郎,他对此很感兴趣。他在刊有他兄弟死亡消息的报纸上计算着一个一个的数据。侄儿的呜咽声传到他的耳边,他却听而不闻。晚饭已准备好,娜侬过来敲了敲墙,请主人下楼吃饭。在拱门下最后一级台阶,葛朗台自言自语说:“既然有八个点的利息,这个生意我一定要做,两年时间我便可从巴黎取回相当于一百五十万法郎的黄金。”

“唉,我的侄儿在哪里?”

“他说他不想吃饭。”娜侬回答,“这样可不利健康呀。”

“这还可以节省粮食呢!”主人反驳说。

“那倒也是。”娜侬又说。

“嗯,他不会总哭的,狼在饥饿时也会走出大森林。”

这个晚餐吃得出奇的静。

“亲爱的,”桌布撤走后,葛朗台太太开口说,“我们穿孝衣吧!”

“你倒是真的会找地方花钱呀,戴孝只是在心里,而不在于是否穿孝衣。”

“给兄弟戴孝那可是必不可少的呀!教会嘱导我们说……”

“那就把你那六个路易的零花钱拿点出来买你们的孝服吧!你们给我一块黑纱就够了。”

欧也妮仰头望着上方,默默不语。她那一向受到压抑、始终处于沉睡状态的慷慨性格,今天是平生第一次突然醒悟了:她无时不在受到伤害。这个夜晚,看上去似乎与她们单调生活的千万个夜晚完全一样,但可以肯定,这是最令人恐怖的一个夜晚。欧也妮低着头干着她的针线活,根本没有使用头天晚上查理曾不屑一顾的那个针线盒,葛朗台太太织着她的毛线袖套,葛朗台老头转动着他的大拇指。足足有四个钟头,一心只想着那让索莫全城第二天大吃一惊的如意算盘。这天晚上没有人上门拜访。此时,全城的人都在谈论着葛朗台的壮举,他兄弟的破产,他侄儿的到来。为了顺应与共同利益有关的话题,索莫城的中、上层葡萄园主都聚在德·格拉桑先生家中,他们在一起痛斥和诅咒前任市长。娜侬一直在纺她的线,只听到大厅死灰一样的地板下传出的纺车转动的声音。

“咱们插不上嘴,舌头也省了。”她说着露出两排又白又健康的牙齿,活像那去皮的杏仁。

“什么东西都应省着点儿用。”葛朗台从沉思中醒来,回话说。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三年后的那八百万,自己现正在那黄金的大洋中航行,“咱们睡觉去吧!我代大家去向侄儿祝晚安,顺便看他是否还想吃点什么。”

葛朗台太太还呆在二楼的楼梯口上,她想听听这伯侄二人究竟说些什么。欧也妮比母亲胆大,她还向上爬了两级台阶。

“喂,侄儿,你心中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吧!这是人之常情,父亲毕竟是父亲,但痛苦也得忍着点儿,你痛哭时我在忙于为你作安排。好了,坚强些吧,想喝口酒吗?酒在索莫城是不值钱的东西,这里给人喝杯酒,就像在印度给人喝杯茶一样。”葛朗台随后又接着说,“喂,你房内怎么没有点灯,没有灯怎么行呢?做什么事都要看得明明白白的。”葛朗台朝壁炉走去,突然高声叫起来,“哦,这不是白蜡烛吗?这白蜡烛是从哪儿弄到的呀?这几个讨厌的娘们,为了给那小子煮鸡蛋吃,恨不得要拆我的地板当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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