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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启程(3)

“精神颓丧的时候看东西总像是隔了一层黑纱。心境决定视野,您心绪郁结,看到的必然只是那凄风苦雨的天空。”

“可能是这样吧。”马克西米利安说道,接着他又陷入了冥想。

马车像追风逐电一般疾驰。旅途之妙在于神速,这正是伯爵的一种魄力。路旁的城镇犹如黑影一样从眼前一晃而过,在初秋的凉风中摇曳不停的大树,仿佛像披头散发的巨人纷纷迎面扑来,然而刚来到面前便又兔脱而去。第二天早晨,他们到了夏龙,伯爵的汽艇已在那儿等着他们。一刻也不耽搁,马车立即被拉到船上,两位赶路人也都上了船。这艘汽艇造得像一艘赛艇,而且简直就像印第安人的独木舟,船翼两旁的叶轮犹如两只翅膀,托起小艇像飞鸟似地从水面上掠过。连摩莱尔都被这样飞快的速度所陶醉,迎面扑来的风拂起他的头发,仿佛暂时可以把他额头的愁云驱散。至于伯爵,随着巴黎渐渐远去,一种非常人所有的安详,如同环绕神像头部的光环,渐渐在他身上浮现。他仿佛一个远居他乡的游子,现在终于返回故土。

没有过多久,就看到前面的马赛了。这洁白、温煦和生机盎然的马赛,这宛若提尔今名苏尔,位于黎巴嫩南部地中海东岸,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为地中海地区文化、贸易中心。和迦太基非洲北部(今突尼斯)的古国,公元前3世纪与罗马争夺地中海西部的霸权。的小妹妹的马赛,这继提尔和迦太基之后,一时威镇地中海的马赛,这历史越悠久越显青春魅力的马赛,现在又映入了他们的眼帘。这圆塔,这圣尼古拉堡,这由皮热法国雕刻家、画家和建筑家(1620—1694),其设计的著名建筑物为土伦市政厅和马赛济贫院。设计的市政厅以及他们在孩提时代都在那儿玩过的砖砌的码头,这都是唤起他们无数记忆的景物。所以,他们一到码头边的卡纳比埃街,两人不约而同止步停下。一艘大船正准备离港出海去阿尔及尔,甲板上挤满了货物和乘客,赶来送行的亲友有的在喊叫,有的在哭泣,这种景象即便对那些天天见到如此情景的人来说,也是动人心弦。然而,马克西米利安一踏上码头宽阔的石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所以那送别的动人景象也没有使他分心。

“您看,”他拉住基督山的手臂说道,“‘埃及王’号进港的时候,我父亲就站在那地方,这位正直的人,在您把他从死亡和耻辱中拯救出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一下扑在我怀里,现在我还觉得我脸上淌着他流下的热泪。当时不只是他一个人哭了,许多人看到我们也都泫然泪下。”

基督山微微笑了一下。“当时我在那儿。”他说道,一边指给摩莱尔看一条街的拐角。就在伯爵说这话的时候,在他所指的那个方向,响起一阵凄楚的呻吟声,只见一个女人正向那条即将出港的大船上的一个乘客挥手。这女人戴着面纱,基督山两眼望着她,脸上的神情非常激动,摩莱尔稍一注意就会看出来了,然而此刻摩莱尔正好与伯爵相反,两眼直望着那条大船。

“噢!我的上帝!”摩莱尔喊道,“我决不会看错的!这个挥帽向人告别,穿一身军服的年轻人,他就是阿尔贝·莫瑟夫!”

“是的,”基督山说道,“我也认出他了。”

“怎么会呢?您看的是对面那个方向呀!”

伯爵微微一笑,每当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他就这么微微笑一下。他接着又朝那个戴面纱的女人望去,看到她走到街角,然后消失不见了。于是,伯爵转身对马克西米利安说:“亲爱的朋友,您在这儿没有什么事要办吗?”

“我想凭吊一下我父亲的墓。”摩莱尔喑哑地回答道。

“很好,您去吧,就在那儿等我,我会去那儿找您的。”

“您要跟我分手吗?”

“是的,我也有个地方要去凭吊一下。”

摩莱尔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放在伯爵向他伸出的手中,接着带着一种难以描绘的愁容晃了一下脑袋,同伯爵分手,朝城东方向走去。基督山先生原地站着,看着马克西米利安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他人影了,自己才朝麦杭巷走去,他要去找的那幢小楼,读者在本书开头部分就已经熟悉了。

这幢小楼还在,前面仍然是闲散的马赛人喜欢过来溜达的大街,街路两旁依旧椴树成荫。小楼墙上爬满了大片的葡萄藤,那一块块被南方烈日晒成焦黄色的墙石上,左一枝右一杈地挂着焦黑干裂、饱经风霜的枝条。楼门前的两级台阶已被踩得发亮。大门是用三块木板拼成的,拼缝每年到时候都会裂开,但是从来没有用油灰填补过,也从来没有再油漆过,所以年年都得耐心等待,等天气回潮后再慢慢涨拢。这幢小楼虽然年久失修,却自有它的魅力,虽然外表凄凉,却自有它的欢乐。当年老唐泰斯就住这幢小楼,但他只住顶层的小房间,而现在伯爵把整幢楼都给了梅塞苔丝。

刚才在码头上基督山看到的那个戴着长长面纱的女人,从那艘马上启航的大船边上走开以后,就径直来到这幢小楼。基督山正走到街角上,远远看见那女人的背影,女人恰好跨进楼门,把门关上,便消失不见了。楼门前那磨光了的台阶,基督山自小就非常熟悉,那扇陈旧的木门怎么打开,他比谁都清楚,只要用一只圆头铁钉插进门缝把里面的门闩挑开就行了。所以他既不敲门也不叫门,自己开门走了进去,仿佛是一个常来常往的朋友,或者就是住这楼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