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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脂球

这句话使他们感到扫兴。路瓦兹沃一副窘态,呆呆地站在那里。但他恢复了常态,然后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一边还不断重复道:“它们太酸了,老兄,它们太酸了。”由于他们都不懂他的话,他便叙述了“走廊里的秘密”。

于是,大家又都快活极了。夫人们高兴得像发了疯似的。伯爵和加├铩拉玛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不能相信:

“怎么!你肯定吗?他想……”

“我告诉你我亲眼所见。”

“那么,她拒绝……”

“因为普鲁士人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不可能吧?”

“我敢发誓。”

伯爵笑得喘不过气,工业家双手压住自己的肚子。路瓦兹沃继续说道:

“现在你们明白了,今天晚上,他可不会觉得她可笑,一点也不会呢。”

三个人又重新笑了起来,像发了病,气喘吁吁的。

讲完这一切,大家都散去了。但路瓦兹沃夫人天性如荨麻,在睡觉时告诉她丈夫说,加里·拉玛东夫人那个“小泼妇”一晚上都在苦笑:“你知道,女人们,她要是钟情于那穿制服的,法国人也好,普鲁士人也好,我认为对她来说都一样。这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嘛,天老爷!”

整个夜晚,在黑暗的走廊里都好像有轻微的抖动声,一些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和呼吸的声音相似,有光着脚走路声,那是几乎感觉不到的劈啪声。当然,他们很晚才入睡,因为一束束亮光好长时间一直在房门下滑来滑去。香槟酒就有这样的效果,都说它扰乱睡眠。

第二天,冬天里明亮的太阳把雪照得令人炫目。驿车终于套上了,等在门前。一群白色的鸽子裹着厚厚的羽毛,神气活现,玫瑰色的眼睛中央点着一个黑色斑点,十分庄重地在六匹马的腿下散着步,在它们拨弄开的冒着热气的马粪中寻找着食物。

车夫裹着羊皮外套,坐在座位上抽着烟斗。所有的旅客都喜气洋洋的,迅速叫人把剩余的、路上要用的食品装上车。

他们就等着羊脂球。她来了。

她好像有点窘迫、羞愧,腼腆地走到旅伴们面前。他们所有的人都同样地转过身去,就像他们没有看见她。伯爵庄严地挽起他夫人的手臂,使她远离这种不贞洁的接触。

这位胖姑娘停住了,惊呆了,她鼓足了勇气谦卑地对工厂主的夫人说了声:“您好,夫人。”那一位则仅仅傲慢地点点头,并用那种贞操受到玷污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所有的人都好像很忙,离她远远的,仿佛她的裙子下面带有传染病似的。然后,他们都冲向驿车。她在最后,一个人上了车,默默地坐在起先她在第一段路程时坐过的位置上。

他们似乎没有看见她,也不认识她。但路瓦兹沃夫人从远处愤慨地观察着她,小声对她丈夫说:“幸亏我没有坐在她旁边。”

沉重的驿车摇摇晃晃,旅行又开始了。

一开始大家都不讲话。羊脂球不敢抬起眼睛,对她所有的旅伴感到愤慨,同时对自己的屈服和被这个普鲁士人的吻的玷污感到羞辱,是他们虚伪地把她投进他的怀抱。

但伯爵夫人转向加里·拉玛东夫人,立刻便打破了这沉重的缄默。

“我想你准认识代特来尔夫人吧?”

“是啊,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是个多么迷人的女人呀!”

“极其可爱!真正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头到脚都是个艺术家,她唱歌唱得妙不可言,画也画得完美无缺。”

工厂主在和伯爵聊天,在平庸乏味的只言片语中有时会出现“息┢薄—满期——保险费——到期”这样的词。

路瓦兹沃偷拿了旅馆老板那副旧纸牌。五年来这副牌一直在没有擦干净的餐桌上搓来搓去,弄得油腻腻的,这会儿,他开始和她夫人玩贝克纸牌游戏。

修女们拿起挂在腰带上的长串念珠,一齐画了个十字,突然,她们的嘴唇开始剧烈运动,并且越来越快,驱赶着模糊不清的低语,就好像进行一场“请众同祷”赛跑似的。她们不时地亲吻一下圣牌,重新画画十字,然后又开始她们那种快速的无休止的嘟哝。

高尔奴代在思考,一动不动。

路上走了三个小时之后,路瓦兹沃收起他的纸牌:“牌打得肚子都饿了。”他说道。

他夫人摸着一个捆好的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冷肉,干净利落地把它切成薄薄的但却结结实实的肉片。两个人开始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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