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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生一堆火-第4章

他终于受不了了,双手痉挛地弹开了,燃烧的火柴掉在雪地上吱吱地响着,不过树皮已点着了。他往火苗上放干草和细小的树枝,他没法儿挑拣,因为他只能靠手掌根儿把它们举起来。树棍儿里夹带着烂木碴和青苔,只要做得到,他都用牙齿把它们咬出去。他谨慎又笨拙地呵护着这团火苗,这就是生命,它不能熄灭。热血从身体表面收缩,奇寒令他打起寒战,动作更加变形,一大块青苔把小小的篝火砸个正着。他想用手指把它拨开,可身体剧烈地抖着,一下子拨得太重,把小火堆拨散了,燃烧着的干草和小树棍儿也散开了,他竭力把它们拢到一起,尽管全神贯注,寒战令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小树棍儿无望地散落开来。每一段小树棍儿都腾起一缕青烟,灭了。

生火的汉子,失败了。他漠然四望,目光碰在那只狗身上,它隔着灭了的小火堆残迹,坐在他对面的雪地里,不安地弓着身子前后摇晃着,两只前爪交换着稍稍抬起,有一种期待的神情。

看见了狗,他脑子里蹿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起一件事:一条汉子被暴风雪困住了,他杀死一头小牛,钻进牛尸内,侥幸逃生。他要宰了这只狗,把手埋进它暖和的体内去恢复知觉。这样他便能再生起一堆火。他开始唤狗,叫它过来;但他声音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令狗畏缩,它以前从未听到他这样唤它。这总是有缘故的,它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它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但它对这汉子心存疑惧。它放平双耳听着那汉子的呼唤,然后弓起身,来回挪动着前爪,不安的样子表露无遗;它不愿靠拢那汉子。他趴下来,用双手和双膝向狗爬去。这一反常的举动也引起了狗的疑心,它侧身小跑着避开。

那汉子在雪地上坐了一会儿,竭力使心潮平静下来,然后他用牙齿戴上手套,站起来。他首先向下看了一眼,以确信自己真站起来了——脚已没有感觉,感受不到和地面的接触。他一站立,狗的疑心就没了;他又开始恐吓它,嘴里模仿着鞭打声,狗恢复了原有的忠心,向他走来。狗挨近那汉子,他失去控制,猛地向狗伸出胳膊,却发现双手无法抓捏,手指既不能弯曲也没有感觉。

这一瞬间,他从心底爆发出最强烈的惊奇。那一刻,他忘记了手已冻坏,冻伤正在深入。这一切只在瞬时,狗还没来得及跑开,汉子便用双臂圈住狗身,他就这样拥着狗,坐在雪地上,而狗则狂嗥,哀号,挣扎。

他全部的努力也只能如此——用胳膊抱住狗坐在那儿,他清楚这狗已杀不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杀死它,他无法靠这两只不听使唤的手抽出刀或握住刀,也无法掐死这畜牲,这一点,他清楚极了。狗从他的臂弯里拼命挣脱开,狂吠着,夹着尾巴,跑出四十英尺才站住,耳朵直冲着前方耸立,探究地观察着那汉子。

死亡的黑影,沉重地从四面向他爬来。他明白了,现在不再是冻掉几个手指和脚趾的问题了,甚至不是冻掉双手和双脚的问题,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恐惧猛烈地从心头喷发出来。他整个人陷入惊慌之中。他转身向河床奔跑,沿着原先那条暗色的小路跑下去,狗紧跟上来。他双目茫然,奔跑着,这恐惧从未有过。当他慢下来,在雪中踉跄前行时,景物才重现眼前——两岸的河堤,陈年的木材堆,光秃秃的白杨树,还有灰灰的天空。这阵狂奔使他感觉放松不少。他不发抖了。要是继续跑下去,或许脚会恢复过来;而且,要是跑得足够长的话,他能回到营地见到小伙子们。当然,他肯定会冻掉几个手指和脚指,还会冻伤一部分脸;不过当他跑回营地时,小伙子们会照料他,并拯救他。但脑海里还有另一个念头沉浮着,这个念头对他说,他肯定回不到营地和孩子们身边。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身上的冻伤太重了,会很快冻僵,死掉。他把这个念头抛出脑海,不去理它。可这念头又从脑海浮出来,强迫他听它说,他又把它抛出脑海,只想些别的事。双脚已冻得如此严重,以致当它们踏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时,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它们,令他惊异的是,他居然能用这样一双脚奔跑,他感到自己是贴地在飘,浮在天地间。他曾在哪儿看到过长着翅膀的墨丘利神,他想弄明白当这个信使之神掠地飞行时是否和自己的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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