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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生一堆火-第2章

他脑子里尽管空空荡荡的,但对事物的观察却很敏锐。他看得出河湾的变化,那些弯道和弧度,还有木材堆,脚该落在哪儿,他总是十分留意的。一次,当他绕过一条河的弯道时,突然警觉起来,躲开他正在走的地方,顺着小路后退了几步。他知道这条河是整个冻到底的——北极的冬天没有哪条河还能有水——但他也知道山坡下有一些泉水冒出来,在雪下面贴着河在冰面上流淌。他还知道,这些泉水在最寒冷的时候也不会冻上,同时对它们的险恶也清清楚楚。那是些陷阱。在雪下面隐藏着一洼洼的水塘,那雪可能有三英寸厚,也可能有三英尺厚。有时水面上有一层半英寸的薄冰,上面盖着雪。有时冰、水相间有好几层,因此当有人不小心踩到上面时,会连续下陷好几层,有时水会一直湿到腰部。这就是他惊骇得向后退的原因。

他刚才已感到脚下的松动,并听到雪下薄冰的坼裂声。在如此奇寒下,要是弄湿了脚,那麻烦就大了,甚至有性命之忧。至少也要延误时间。因为他将不得不停下来,点燃篝火,在火的保护下他才敢脱光鞋袜并将它们烤干。他站住脚打量着河床和河堤,认准水流来自右面。他摩擦着鼻子和脸颊,动了一会脑筋,然后转向左面,谨慎地蹑步前进,每一步都用脚先试探一下冰面的虚实。一旦险情解除,他就嚼上一把新的烟叶,甩开步子,恢复到一小时四英里的速度前行。

在之后的两小时行程中,他遇到了几处相似的陷阱。下面藏有水洼的雪通常看上去有些凹陷,并且像砂糖结晶似的,能让人看出危险来。不过他还是差点儿上当。还有一次,他怀疑有危险,强迫那只狗在前面走,那狗不愿意,一直躲到后面,直到主人把它推上前去,于是它快步穿过洁白平整的雪面。突然,雪面塌陷,它踉跄着歪向一边,跳出水坑,寻找坚实的落脚点。狗的前爪和腿都湿了,沾在腿上的水几乎马上就结成了冰,它反应很快,舔掉腿上的冰,然后倒在雪地上,开始咬掉爪趾上的冰块,它是出于本能这么干的。若让冰留在爪趾间,脚会疼痛。狗并不考虑,不过是它的腺体会分泌出的一种神秘的刺激促使它这样做。但这汉子会思考,他能对眼前之事做出判断,他脱去右手手套,帮助狗除掉冰碴。他露出手指还不到一分钟,就惊异地发现手已经麻木了。天真的是太冷了。他赶忙戴上手套,拼命在胸前敲打这只手。

十二点,是一天中最亮的时辰。然而在冬季,太阳的轨迹在遥远的南方,无法越出这里的地平线。鼓凸的大地挡在太阳与哈德森河之间,正午时分,那汉子走在晴空下,却没有阴影相伴。

十二点半,一分不差,他来到了河汊。他为自己的行走而自豪。要是照这个样子,六点以前与他的人会师是不在话下的,他解开衬衫扣子,掏出午饭,全过程还不到十五秒钟,在这么短的时间,裸露出的手指就麻木了,他没有戴上手套,而是用力在腿上敲打手指,连敲十几下。然后坐在一个落满雪的圆木上吃饭,由于敲打而产生的刺痛感一下子就消失了,这使他非常惊异,连咬口软饼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又连续敲打手指并戴上手套,摘下另一只手套以便吃饭。他试着咬一口吃的,可满脸的冰胡子使他吃不进口。他忘了生火把它们烤化,他笑了,自己真蠢,边笑边感到麻木已悄悄爬上裸露的指尖。同时,他也发现刚坐下时脚趾还有的刺痛感现在也没有了。他想知道脚趾是否冻僵了。他在鞋里活动它们,于是明白它们是冻僵了。

他连忙戴上手套站了起来。他开始怕了,上下跺着脚直到感觉到刺痛为止。此刻,他想的是,天气真的太冷了。从硫磺河来的那家伙曾告诉过他,这地方有时会冷到何种程度,看来不假,当时他还嘲笑过那个人!这说明一个人不能太自信。没错,天真的是太冷了。他跺脚,甩手,徘徊着,直到确信暖和过来为止。这时,他才掏出火柴,准备生火。他从林子里的灌木丛中找到柴火,那是些春天雪融时冲到一起的小枝杈,现在都干透了。他小心地先点燃一小堆火,很快燃成熊熊大火,他在火上烤化了满脸的冰胡子,开始在火旁进餐,此刻,看来天地间的寒冷已被人的智力击退了。篝火燃起来,狗也十分满意,伸开身子,尽可能近地挨着火取暖,但又要保持起码的距离以免被火燎着。

那条汉子吃完饭,烟叶装满烟斗,享受地抽了一通,戴好手套,把帽子上的护耳紧紧地扣在耳朵上,顺河面小道的左河汊前行。那狗失望极了,惦记着身后那堆火。这人不明白冷,或许他的祖辈不知何谓冷,没经受过真冷——冰点以下一百零七度的冷。但这狗明白,它所有的父辈都清楚,这是遗传本能。它清楚在这种冰天是不该行路的,这种时候应该蜷缩在雪洞中,等待积雪把外界隔绝开来,挡住天地间的酷寒。再者,这狗与主人间也没什么特别感情,它不过是他的苦力,惟一体验到的“抚爱”是鞭打和从那恶猛的喉咙中吼出的恐吓声。因此这狗也无需让主人知道它对寒冷的恐惧。它留恋身后的篝火是出于对自身的考虑并非替主人着想。可这时主人吹起口哨,模仿出鞭子的抽打声,狗撵上来,但仍走在主人身后。

男子咬上一口新烟叶,琥珀色的胡子又冒尖了,他呼出的热气使唇髭、眉毛和睫毛一下结满白霜。哈德森河的左河汊看来没那么多泉泡,走了半个多小时,不见任何可疑痕迹。但,事情发生了。在一片柔软平整的雪面,看来表明下面是坚实的大地,汉子却一脚陷了进去,水并不深,他慌忙跳到硬冰面,这时,膝下小腿部分已湿透了。他懊恼之极,诅咒着噩运,他本想六点到达营地,这下他将耽搁一个小时,他不得不点堆篝火烤干他的鞋袜。在冰天雪地中必须这么做——这一点不容置疑。他折回河堤,爬了上去。在河堤顶部,几棵小树围绕的低矮的杂树丛中,有涨潮时冲积的干柴堆,主要是小树枝,也有大一些的干树杈和去年的细枯草,他在雪地上架起几根大树枝,在它们上面生火可以防止刚燃起的小火被烤化的雪浸灭。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小片桦树皮,用一根火柴引着,这比纸还容易点燃。把火引子放在用大树枝搭的柴架上,再往小火苗上添一把把干草和最细小的干枝杈。

他谨小慎微地生起火,清楚自己危险了。火渐渐燃起来,他往火堆里放些大的树枝,他蹲在雪地上,从缠在一起的树丛中抽出小树枝投入火里。他明白这火必须生起来。在-75℃中,一个人要是打湿了脚,他必须一次成功,把火点燃。要是脚干的话,第一次若没成功,他还可跑上半英里便恢复血液循环。但是在酷寒下,打湿并冻木了的脚,即使跑步也恢复不过来。不管他跑得多快,打湿的脚还是越冻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