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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二十八

父与子

在德累斯顿布留尔台地广场上,下午二点到四点是上流社会人们时尚的散步时间,这时您可见到一位五十开外的人,他一头华发,好像还患足痛风症,但衣着雅致,依然英俊潇洒,带着长期跻身上流社会所留下的特别的烙印。这便是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他从莫斯科来到国外疗养,便长住在德累斯顿,他多和英国人和俄国旅客交往。他待英国人朴实,几乎是风度谦恭,但不无庄重尊严;他们觉得他有点寂寞枯燥,但又欣赏他的绅士风度,“a perfect gentleman英语:十足的绅士。——译注”。和俄国人交往他举止随便些,随意发发脾气,拿自己或者别人戏谑几句;但他这一切都很可爱,既随意洒脱,又彬彬有礼。他持斯拉夫派观点:无人不晓,这在上流社会被认为是très distingué法语:十足可敬的。——原注。他什么俄文书报都不读,可在他的书桌上有一个像俄国农民穿的树皮鞋形状的银质烟灰缸。我们的旅游者喜欢造访他。马特维·伊里奇·科利亚津因处于一时的反对派地位,前往波希米亚泉路过时,曾架子十足地拜访过他;他和当地人很少打交道,但他们都很敬仰他。如果要弄宫廷乐队或剧院等等的票,没谁比der Herr Baron von Kirsanoff德语:冯·基尔萨诺夫男爵阁下。——原注更方便、更快捷的了。他尽其所能地做善事;他依然有些名气:当年没白当社交界的风云人物啊;可他生活得很痛苦……比他预料的还痛苦……看看他在俄式教堂里吧,他倚在墙边,冥思苦想,长时间一动不动,苦涩地紧咬双唇,尔后又忽然醒过神来,悄悄划着十字……

库克申娜也到了国外。她如今在海德堡,已不研究自然科学,尔搞建筑学了,照她的话说,她已发现了几条新的规律。她依然喜欢和大学生,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研究物理、化学的俄国学生交朋友,这些学生在海德堡有许多,起初他们对事物清醒冷静的观点令天真的德国教授吃惊,尔后又以彻底的消极无为和极端懒散令这些教授大跌眼镜。和两三个此类连氧气和氮气也分不出的化学家一起,西特尼科夫在彼得堡乱窜,这些化学家还满脑子否定和自尊,伟大的叶利谢耶维奇也和西特尼科夫在一起,使得西特尼科夫也打算当个伟人,照他的表白,他是在继续巴扎罗夫的“事业”。听说,不久前他挨了顿打,可他也报复了:在一本默默无闻的小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没人睬的豆腐块,他在文中暗示说,打他的人是懦夫。他管这叫讥刺。他父亲依然任意支使他,他妻子认为他是个傻瓜……和作家。

在俄国偏远的一隅,有一座不大的乡村墓地。几乎和我们其它墓地一样景致凄凉:四周的沟里早已青草萋萋,灰灰的木制十字架耷拉着,在一度油漆过的顶盖下渐渐霉烂;石板全挪过了,仿佛谁从下面把它们推过一般;两三株光秃秃的小树投下一点阴凉;羊群在坟墓之间自在地闲逛……但其中有一座坟还未被人动过,也未被动物践踏过:只有鸟儿在上停歇,对着晨曦歌唱。铁栅栏把坟围了起来;两旁还种了两棵小枞树:这便是叶夫根尼·巴扎罗夫的墓。一对老态龙钟的夫妇从不远的小村庄里,常来这座坟。他们步履蹒跚,彼此支撑着来到铁栅栏前,两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悲痛地哭上好长时间,长久地凝望着那沉默的石头,那下面便躺着他们的儿子;他们交换几句简短的话语,拂去石上的浮尘,整整枞树枝,又祈祷起来,他们离不开这片土地,仿佛在这儿离爱子更近,离关于他的回忆更近……难道他们的祈祷,他们的泪水都是枉然吗?难道那爱、那神圣、忠贞的爱并非万能?啊不!不管那颗静卧于墓中的心曾多么充满激情,多么罪过,多么躁动,那坟茔上的花儿睁着纯真无邪的眼睛,那么安然地望着我们:它们不只是向我们述说那永远的安宁,那“冷静”的大自然的伟大的安宁;它们还述说着永久的和解和无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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