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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七

父与子

这事发生在一八四八年的年初,恰恰是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丧偶来到彼得堡的时候。自打弟弟定居乡间后,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就再也没和他谋过面:弟弟结婚时,他与公爵夫人刚刚相识。帕维尔从国外一回来,就上弟弟家做客,本打算住上两个月,好好分享弟弟的幸福,可是在那儿只勉勉强强呆了一周。这哥俩的境遇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而到了一八四八年,兄弟俩的差异正在缩小: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失去了太太,而帕维尔失去了回忆;自从公爵夫人死后,就竭力不再想她。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眼瞅着儿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就有一种不虚此生的充实感;而帕维尔恰恰相反,仍是孑然一身,正在步入人生旅途中的暗淡黄昏;这是个希望与懊悔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时期,这个时期老年未现端倪,而青春已消逝殆尽。

这个时期,对帕维尔而言尤为难受:他失去了过去,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现在我不邀请你去玛丽伊诺了(他用亡妻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庄园,以示对她的怀念),”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有回对哥哥说,“我太太活着时,你还嫌那儿闷,现在你在那儿就更呆不下去了。”

“以前我很蠢,又好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答,“打那回后,我即便没有变聪明一点儿,至少也安稳了许多。现在正相反,如果你同意,我还打算上你那里定居哩。”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以拥抱作为回答;然而,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真正下决心实践这一愿望,是一年半之后的事了。不过自从他搬到乡下后,就再也不曾离开,就连那三个冬天尼古├·彼得罗维奇上彼得堡探望儿子时,也是如此。他开始读书,大部分是英文书;就连他的生活方式也是英式的。他几乎不与左邻右舍来往,只有在选举时才出门;他在会场也很少发言,偶尔发表的自由主义观点却令保守的旧式地主们惊恐不安、气急败坏,但他也不和新派人物接近。新旧两派的人都认为他非常傲慢;但两派又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质,还因为他在情场上的屡屡胜利;因为他衣着讲究,住总是上等旅馆的豪华间,食也不乏美味佳肴,竟有一回在菲利普路易·菲利普:一八○三—一八四八年的法国国王。——译注的宫中与惠灵顿惠灵顿(1769—1852):英军统帅。——译注同桌就餐;他无论走到哪儿,总是随身携带一套货真价实的银制餐具和旅行浴缸;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高贵”的香味,他的威斯特打的极好却又老是输钱;此外,他的诚实也是出了名儿的;太太们被他的忧郁迷住了,尽管他并不和她们来往……

“你瞧,叶夫根尼,”阿尔卡季讲完了故事后说,“刚才你对我伯父的指责多不公平!我还没给你提,他不止一次倾囊相助,帮我父亲渡过难关,你也许不知,他们并未分家;无论对谁,他都乐意相助,还常常替农民打抱不平;尽管他在和农民交谈时,往往皱着眉头并嗅香水……”

“明摆着:神经质。”巴扎罗夫打断了他的话。

“也许有点吧,但他心地善良,也决不愚昧。他给过我许多有益的忠告……尤其……尤其是在对待女人方面。”

“哈哈!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都明白!”

“唉,总的来说,”阿尔卡季接着说,“他这一生够不幸的了,相信我;蔑视他简直是一桩罪过。”

“谁蔑视他了?”巴扎罗夫反驳道,“可话得说回来,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押在同女人的‘爱情`这张牌上,一旦输了就一蹶不振,到头来一事无成,这种人就不能算是个男子汉。你说他不幸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他脑袋里的糊涂东西还没有被完全除掉。我相信,他准以为自己很能干呢,因为他常读《加里聂安尼报》,每月袒护农民一次,让他们少挨一顿鞭子。”

“可你应该考虑他所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时代背景。”阿尔卡季说。

“教育?"巴扎罗夫接着说,“任何人都应该自我教育——就拿我来说吧……至于时代——我为什么要适应时代?让时代依靠我好了。不过老弟,这都是些无稽之谈!男女关系又有什么可神秘的?我们学生理学的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钻研一下眼睛解剖学吧:哪儿有你说的那种谜样的眼神?那都是浪漫主义、胡说八道和无聊的做作。咱们还是去看甲虫吧。”

就这么着两个好友进了巴扎罗夫的房间,那儿顷刻间飘出一股浓烈的外科手术用的药剂和劣质烟草的混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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