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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霞-二

父与子

景色确实美妙非凡。两岸一片郁郁葱葱,银色的莱茵河躺在我们的脚底;落日余晖映红了河水,泛起点点碎金。位于岸边的小城袒露出它所有的房屋和街道;大片的丘陵和田野绵延不断。脚下的风景很美,天上的景色更美:明净、深邃的天空,透明闪亮的空气,令我心旷神怡。清凉、轻盈的空气徐徐吹拂着,波浪般荡漾着,仿佛在高空它更飘逸自在。

“您真是选了座非常好的住所。”我说。

“阿霞寻的,”哈金答,“嗳,阿霞,”他接着说,“张罗张罗,叫把东西都端这儿来。咱们在户外吃饭。这儿音乐听得更清楚些。您觉察到没,”他转向我又道,“近处听华尔兹毫无趣味——俗气、声响粗糙,——可远远听来,就太美妙了!你所有浪漫的心弦都被拨响了。”

阿霞(她本名叫安娜,可哈金叫她阿霞,你们也得允许我这么叫她)——阿霞进了宅子,很快又和房东太太一起出来了。她俩捧着个大托盘,上有一罐酸牛奶,还有几个碟子、匙子、糖、浆果和面包。我们一一就座,进入晚餐。阿霞摘了帽子;她梳了个男式发型,浓密黑亮的鬈发落在脖子和耳边。起先阿霞在我面前怯生生的,哈金对她说:

“阿霞,别缩头缩脑的!他又不咬人!”

她微笑着,过了会儿便和我交谈起来。我没见过比她更好动的。她一刻都不肯歇,忽而起身,跑进房间,忽而又跑回来,低声吟唱,还常常古怪地笑着:好像她并不是因为听到什么,而是因为各种纷乱的想法而发笑。她的一双星眸大大的,直率、大胆地盯着你,有时又微微眯着,这时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而柔和。

我们闲聊了约两个小时。白昼已逝,暮色起初是一片红彤彤,然后变得明亮绯红,后来又转为淡而朦胧,这时已静静地融入了黑夜,我们依然絮絮地聊着,和睦而安宁,一如我们四周的空气。哈金吩咐拿瓶莱茵葡萄酒来,我们一口口地品着,音乐声依然飘到我们耳际,声音好像更温柔甜蜜了;城里已到了掌灯时分,河上也一片灯火。阿霞蓦地低下头,鬈发便挡住了她的双眼,她沉默着,叹了几声,而后对我们说她想睡了,便回房去了,不过我看她并未燃起蜡烛,只是久久地站在紧闭的窗前。末了月亮爬上来,莱茵河在月色下闪着粼粼波光,周围的一切明明暗暗,变幻不定,甚至我们棱面玻璃杯里的葡萄酒也闪着神秘的光泽。风住了,仿佛收起了翅膀,归于沉寂;从地里升腾起一股夜的温馨。

“该回去了!”我叫道,“否则连摆渡人都找不到了。”

“该回去了。”哈金重复道。

我们顺着小径下山。倏地身后石子纷纷滚落:阿霞赶上了我们。

“你还没去睡?”哥哥问她,可她并没回答,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

小旅店花园里大学生们点的最后几盏灯似灭非灭地闪烁,映着树叶,给叶儿平添一种节日的欢乐和奇妙。我们在岸边找到了阿霞:她正和摆渡人聊着,我跳上小船,和新结识的朋友道别。哈金许诺明天来看我;我和他握握手,然后又把手伸给阿霞;可她只是看着我,摇摇头。船儿离岸了,向急流飘去。矍铄的老船工用力划着桨,桨浸在黑黑的河水里。

“您钻进月光柱里了,您把它打碎了。”阿霞对我叫着。

我垂下双眼,黑黑的波涛在船舷边荡漾着。

“再见!”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明天见。”哈金接着道。

船儿靠了岸。我跳上岸回头望去。对岸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了。月光给河面架起一座金桥。好像是为了道别,响起了兰纳的一支华尔兹老舞曲。哈金是对的:我觉得,我的心弦和着那甜腻腻的乐曲在颤动。我穿过黑黑的原野回家,慢慢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气息,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整个人变得慵懒,有一种空洞的、无尽期待的、甜甜的寂寞。我觉得自己很幸└!…可又为什么呢?我什么也不希望,什么也不想……我是幸福的。

内心充盈着兴奋和快乐,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倒在床上,合上双眼,可忽然想起今天一整晚我一点也没忆起我那心狠的美人……“这表示什么?”我自问,“难道我恋爱了?”可给自己提过这个问题后,我马上就入了梦乡,宛如孩子在摇篮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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