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姑人物分析
——品读《聊斋志异·粉蝶》

　　
　　与《聊斋志异》中的其他篇目相比，《粉蝶》没有如《阿宝》、《叶生》等篇中的痴男怨女，也没有如《侠女》、《庚娘》等篇中的奇女子，似乎并无出彩之处，才子佳人的成分虽有却不多。但其情节章法之变化无穷，深层情感之含蓄蕴藉、审美意境之丰富多彩，值得细细品味。其中十姑这一人物，作者虽着墨不多，但在寥寥数语间，已见此人物的性格特点。
　　《粉蝶》一文可分为误入仙岛、巧遇姻亲、习琴慕蝶、思亲返乡、人间重逢五个部分。了解一个人物，我们总是先看到他(她)的形貌，即外在；其次是人物的心理及性格特点，即内在。我们来看十姑的外在。文章对十姑的外形描写，首先出现在巧遇姻亲部分，书中这样写道： “一少妇危坐，朱弦方调，年可十八九，风采焕映。”作者并没有详细描绘十姑形貌，只道“年可十八九”，然后用“风采焕映”四字便概括出十姑的整体风貌，给了读者心中留下第一个印象。第二处描写则到了文末，“初，老夫人有少女，名十娘，生有仙姿。”此处“生有仙姿”，足见十姑天生丽质，风姿卓越。这是篇章中仅有的对十姑外形的描写，因为着墨甚少，我们无法清晰定位十姑的容姿，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十姑的认识，反而因为作者这样描绘，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朦胧之美，如隔薄纱，如仙般缥缈，难以看透，更加给人无限遐想。
　　我们再来进一步认识十姑这一人物。她的出场是非常意外的，当然这符合这篇作品笼罩的神秘氛围。阳曰旦虽知十姑是他姻亲，但对十姑到底无所认知，十姑至始也只在见面之初有言曰：“道途辽阔，音问梗塞久矣。归时但告而父，十姑问讯矣。”直到文末阳曰旦归家后才从祖母的口中得知十姑事迹，十姑在文篇中始终给人以仙人般的神秘之感。文章处处伏笔，却又沿街紧密，故事情节发展顺畅自然。十姑做事专注，初次登场时，她“危坐”抚琴，可见其专注端正。“见客人，推琴欲逝”可见她通达知礼。接待突然到访的侄儿阳曰旦，细致有序，事情安排井井有条，可见其心思细腻，一丝不苟。
　　“孝”是十姑这一人物的显著特点。“孝”在中国传统家庭伦理道德中扮演重要角色，《聊斋志异》作为一部多处涉及家庭生活的小说集，对孝道的描写着墨甚多。如祝生误吃剧毒的水莽草丧生， “ 地下闻母哭，甚怆于怀，故来奉晨昏耳”。且祝生以“ 事母为乐，不愿生也”，因此既不找替身脱身，也阻止其他水莽鬼找替身脱身，救下很多人的性命。祝生行孝行善， 夫妇二人终成神仙(《 水莽草》)。 马骥甘愿放弃神仙世界的荣华富贵 ，重回凡间尘世奉养双亲( 《罗刹海市》) 。笑声不断的婴宁，为鬼母秦氏之死痛哭流涕。安葬鬼母后，“ 由是岁寒食，夫妻登秦墓，拜扫无缺”(《婴宁》)。作者对于这些孝子 、孝女，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而在《粉蝶》一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十姑明显的“孝”。十姑见到侄儿阳曰旦首先便问：“祖母尚健否？父母年几何矣？”可见她对家人之挂念。侄儿阳曰旦在此停留时，十姑关切照料，归家时为他妥善安排，又念及其未嫁娶，便遣粉蝶下界为其妻。阳曰旦返家前，十姑“授以药”，叮嘱他“归医祖母，不惟却病，亦可延年。”十姑这个早已逝去之人，即使阴阳相隔却仍念及其亲，生前无法奉养父母，尽子女之孝，死后闻亲有疾难治，特嘱侄儿将灵药带回救治，这份超越时空之“孝”，着实感人至深。
　　《粉蝶》一篇中主要叙写了两段感情，一则为阳曰旦与粉蝶“相忘江湖”之情，二则为十娘与晏氏“至死不渝”的情感。我们来看十姑与晏氏公子的情感，作者对这段情感着墨甚少，只有区区数十字：“老夫人有少女名十娘，生有仙姿， 许字晏氏。婿十六岁入山不返，十娘待至二十余，忽无疾自殂，葬已三十余年。”十娘为爱而死，追随晏氏而去，双双成仙。颇有《牡丹亭》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的韵味。虽数十字，却让人联想此间的至情，表现出作者对“情”的肯定。
　　《粉蝶》一文，虽对十姑着墨不多，然寥寥数语间，一个端庄大方，风姿绰约，知礼孝顺，对爱情至死不渝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叫人心悦称赞，叹服作者文笔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