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1

老树 1
　　

一

　　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棵老树。他，在一生中做了太多太多伟大的事。他用生命感动了许多人，但他却在2014年离开了我。

　　2014年的某一天，我和父母来到了爷爷居住的病房。爷爷见我们来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几丝红晕。他用他那布满皱纹的双手，颤抖着抚摸我的右手。他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说着方言：“瑶瑶啊，爹地妈咪没有打你吧？记得要听话啊……”

　　听着爷爷那沙哑的声音，我的眼睛湿润了，未免也有些心疼：“爷爷，别再说了啊。我会听话的，您睡觉吧。”

　　爷爷患的是糖尿病。由于老是在家里抽烟，结果患上了糖尿病。紧接着就被大伯送到医院来了，每天都要输液。

　　但爷爷却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的父母。他问道：“瑶瑶最近听话吗？有没有犯错呀？”父亲的眼睛湿润了，他答道：“她很乖，在学校里很听话，得到了曾老师的表扬。”话音罢，爷爷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爷爷又问着小孙子的情况：“B仔有没有听话，阿嘉（我的大伯）有没有打他？”父亲忙说：“B仔很听话，早上不赖床了。所以大哥没有打他。”爷爷的脸上再一次浮现了欣慰的笑容。

　　我的父母和爷爷谈了许久。到了深夜，我们才回家。我一直在想着：我应该为爷爷做些什么？

　　几天后。

　　放学了。

　　我和同学们一直默默无言地走到校门口，好像会有些令人觉得犹如晴天霹雳的坏事发生似的。

　　今天真是极其反常，是父亲来接我放学。我记得本来是爷爷接我回家的，后来爷爷生病了我才一个人回家的。但，父亲怎么来了？我唤了他一声：“爸。”他回应了一声：“嗯。”然后拉着我径直向曾老师走去。曾老师看见是我，便关切地问我的父亲：“唉？这位家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父亲说：“啊，曾老师，是这样的。我女儿要明天请假一天，因为她爷爷去世了，她必须要去参加她爷爷的葬礼。”曾老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爷爷？去世了？

　　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漆黑。爷爷，他怎么可能会去世？不信，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父亲把我拉回了家。

　　第二天。

　　我们全家，我、岚岚（B仔）、父亲、母亲、奶奶、大伯，还有伯娘，要上学的请了假，要上班的也请了假。奶奶走在前面，因为她有腿疾，所以被我和岚岚搀扶着。后面跟着的，就是我的父母，还有岚岚的父母。我们头上绑着白色的带子，将手中黄色的纸撒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上车的地方。我、岚岚还有奶奶坐在一个号的双人座上。奶奶抱着四岁的岚岚说：“我们去看爷爷。”爷爷……我漫不经心地想着，爷爷在天上吧，我们是要去天上见爷爷吗？

　　车子缓缓地开动了。

　　我们终于到了爷爷举行葬礼的地方。亲戚们都已经在那儿等待着我们了。这里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它不在天上，而是在陆地上。

　　首先大人们要在一张大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和岚岚在一旁看着。可父亲却叫我们俩也要去写名字，于是我们就也过去写名字了。第一次用毛笔写字，我不太习惯。但大纸上那一个个漂亮的名字却使我的字漂亮了起来。而岚岚还不太会写字，但他却能把他的名字写得熠熠生辉。

　　然后，我们要去爷爷那已上了钉的棺材绕一圈。我和岚岚漫不经心地绕了一圈，感觉到了前史未有过的难受感。而亲戚们呢，三姨婆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奶奶的脸上眼泪流了个不止……但许多人是始终默默流泪的，或是痛心欲绝地摇着头，要么就脸上难受、伤心、绝望，仿佛是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似的。

　　紧接着，我们一个个插香拜爷爷。再接着我们要跪地磕头。我们，包括连岚岚，一个个磕头都磕得地板“咚咚”响，没有一个是马马虎虎地随便磕个头的。

　　最后，我们要离开了。但我和岚岚都不想离开，因为我们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我们还是被拖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许多往事：在村里，他助人为乐，做了许多善事；在家里，我和岚岚不听话，他会教育我们，打我们。在他年轻的时候，当军人，打日本鬼子；在他年老的时候，教孙子，让我们健康茁壮地成长……

　　但，我们还是觉得，如果爷爷不离开我们该多好。即便他是一棵老树。


二

　　她，是一棵慈祥的老树。爷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棵老树，那么她就是排在爷爷之后的第二位。她，失去了丈夫，但却还顽强地抚育着我们三个小孙子。

　　2017年某天。

　　中午放学了。

　　我和好友敬雪莉一边说着笑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踏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奶奶家了。于是，我和雪莉挥手道别。一走进家门口，我就知道了餐桌上只有西洋菜和番茄煮鸡蛋这两道菜。

　　我们俩默不作声地吃着饭。我们的饭碗里，一个盛满了番茄和鸡蛋，还有番茄汁；另一个却只盛着几根西洋菜。我不由得问道：“奶奶，为什么你只吃西洋菜呢？”

　　“番茄煮鸡蛋是我专门做给你吃的。”奶奶淡淡地说。

　　她说罢，我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我把我碗中的几块番茄和鸡蛋夹到了奶奶的碗里。她却骂我：“干吗给我吃？我不吃！”奶奶啊，别再固执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不要再争辩了啊。其实你因为爱我们却不顾你自己。

　　饭后，我就去看我的偶像剧——女主角由郑爽饰演的《微微一笑很倾城》、《夏至未至》电视剧。看的过程中，我时不时会瞄一下时钟，看一看现在是几点钟。平时到了一点整，我就会唤奶奶去帮我冲一杯椰子汁。但，现在我决定帮奶奶减一些负担——自己去冲椰子汁。

　　首先我拿出一罐椰子粉，用勺子舀了三勺半在玻璃杯里。然后就倒入热腾腾的沸水，用勺子搅和。最后，我花了整整五分半钟才喝上了椰子汁，我才明白奶奶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我却没有一次是对得起她的。

　　又是一个12月爱心捐款日。

　　“唉，我忘了向父母要钱捐款！我只有一元钱了，本来是我准备在春游时买棒棒糖的钱！唉，到时候捐给灾区了那我春游就完蛋了。”我从书包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五角钱人民币，向“小兔子”（也就是小荷的“薇梦星曦”）抱怨道。“哎呀，你们都好吝啬呀！”“小兔子”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继续低头画画。

　　啊？我吝啬吗？

　　这时，死党周静娴苦笑着说：“我们班好多人只带了一元钱来捐款，曾文杰说我们很吝啬喔。”

　　玉米——副班长韦秋钰也苦笑着说：“我也只带了一元钱，因为我也忘记了问爸妈要钱。”

　　“哎，对了！”我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兔子，可以捐书吧？”

　　“对呀，我捐《爱的教育》，反正我都不看了。”兔子说着，便从她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又厚又新的《爱的教育》。

　　“我记得我带了曹文轩的《青铜葵花》！”说着我把藏在书包里的宝贝书《青铜葵花》拿了出来，但我又抚摸着心爱的宝贝书，“可这本书是我的宝贝书啊！我怎么舍得捐呢？”

　　“那你就别捐了。”周静娴插嘴道。

　　唉，无奈啊。

　　终于放中午学了。

　　像以前一样，我和雪莉一起回家。与她分手道别后，我就第一时间对奶奶说：“奶奶，今天捐款，我只有一元钱，怎么办啊？”

　　奶奶说：“今天B仔已经拿了一本书去捐了。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呢？”

　　我不说话了。于是我们默默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正在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偶像剧时，奶奶拿着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从房间里走出来：“这二十块钱你拿去捐吧。”我一口拒绝了：“二十元钱，用不着这么多吧？”“你拿着！”我只好收下了。

　　但，我却开始了向这张人民币施行“愿望计划”。

　　我毫不犹豫地用它买了一册5元钱的漫画手绘本。

　　于是，我开开心心地抱着这一册印刷精美的漫画手绘本蹦蹦跳跳地向学校走去。

　　同学吴文乐看了看我手中的漫画手绘本，又瞧了瞧我口袋里的钱。他肯定地判断道：“你肯定用了二十元买这个东西。”

　　“是啊。”我开心地答道。

　　谁知，他却泼了我一头冷水：“你用了你妈妈，啊不，是你奶奶的钱去买东西，会对不起你奶奶的！……”

　　“那又关你什么事！”我像是哑巴吃了黄连，于是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又没叫你管，关你什么事啊！”

　　吴文乐不说话了，他委屈地望着我。

　　可我却在心底里不断地拷问我自己：你怎么了？吴文乐说的对啊，你对不起你的奶奶，也对不起你自己的良心！你的良心哪儿去了？你不知道你奶奶是有腿疾的吗？一棵老树，而且是身有腿疾的老树！

　　听到了“你对不起你的奶奶，也对不起你自己的良心”这句话，我心头不禁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