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回忆

　　
　　
　　文／沫蕲
　　
　　
　　
　　故事从哪说起呢？
　　
　　不如从我记事开始，一直讲到现在，可能会很长，但一定会印象深刻。
　　
　　小春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文题：亲爱的回忆。
　　
　　
　　
　　今天是星期六，阴雨绵绵。父亲说大概下周三会从山东回来。我与他通过电话，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有点疲惫，我知道他很累。山东距离江西，横跨那么远，他却依然依然要回来。
　　
　　“女儿啊，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周三晚上要你妈包好饺子……哦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个大一点的白熊，你们女孩子就喜欢这个是吧……”
　　
　　“买什么礼物啊。不就过个生日吗？”我笑了笑。嘴上虽然拒绝，但还是很高兴。
　　
　　“诶，要买的。”父亲固执地说。
　　
　　
　　父亲在周三一大早就敲响了家门。我屁颠颠去开门，果然是一个大白熊。父亲将身子藏在后面，再探出来看我。这种把戏也只有在他回来的时候才能看见。
　　
　　那年，我10岁。
　　
　　
　　“喂爸，我知道了。别担心。”我一只手拿着座机的电话，一只手在习题上飞快地写字。距离高考还剩一个星期。
　　
　　我知道他放不下心，却又怕打扰我复习。电话里他声音很小很轻，满满的关心与温柔。最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他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家，跟你一起，为你加油打气。”我正想要回绝，他却已经将电话挂了。
　　
　　回来干什么？手上那么多活，回来干嘛啊……
　　
　　我嘴上小声抱怨着，眼睛悄悄红了。
　　
　　高考前放了假。父亲说要带我出去吃一顿，我答应了。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但最后还是绕到学习上来。
　　
　　父亲说：“从前你读小学的时候，我还可以教教你。但转眼你就高中了，还要高考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想陪陪你。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
　　
　　我说：“别说了。一晚上说那么多遍。我知道。放心吧，我会好好考的。”
　　
　　吃完已经是八点多了，我和父亲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的白光洒在父亲的肩上，周围静得没有声音，只听见我们两个的脚步声，一个沉稳，一个轻快。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发现父亲已经落后我一段路，我站在原地转身等他走来。他也站住脚，似乎提高了音量说：“你走着，我就在后面看着你。”
　　
　　“你走着我就在后面看着你。”
　　
　　曾经小小的我骑着四轮的小车一摇一晃地艰难前进时，他也是这样，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嘴角挂着笑说：“你走着，我就在后面看着你。”
　　
　　“看什么看。赶紧回家吧。”我也大声了一点，目光一直追随着父亲。你走得慢了，我可以等你，等你一起回家啊。
　　
　　高考结束，我拿着理想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父亲说到了那天要送我去车站，我说了他一句麻烦，但是又说谢谢爸爸。
　　
　　那天车站人很多，父亲有些发胖的身体挤在人群中，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拉着我。上车之后，他说：“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来。路上吃。到了火车站，记得打电话。”
　　
　　我想叫住他不要买，因为车马上就要发了。但他固执地下了车，跑向水果摊，微胖的背影看着我心里一阵发酸。
　　
　　那年，我18岁。
　　
　　
　　“喂喂喂？爸，爸！您听清没？”我激动地大声嚷嚷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回话：“喂？喂？闺女，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我！我要结婚了！激动啊我。”我在电话一头咯咯地笑。
　　
　　父亲稍迟片刻也笑出声来：“啊我们家闺女要嫁人了啊。挺好，挺好。”
　　
　　笑完他又忽然正经起来：“诶是上次那个看上去还挺好看的男人吗？……啊是啊，那挺好哈哈，我就喜欢他。”
　　
　　我跟父亲说了结婚的时间地点，会有人到时候来接他们，父亲似乎很高兴，一直在笑，笑得很爽朗，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吧。
　　
　　婚礼那天，父亲穿着西装，轻轻挽住我的手。他紧张地搓了搓手，靠过来问我：“待会我要干什么——这西装穿起来真不舒服还有这领带。”我笑着拍拍他的手，示意不要紧张：“没事的。待会你就挽着我，走上红地毯，然后走到新郎面前，把我的手放到他手上就好了呀。很简单的的爸。”我看着父亲的双眼，他笑了笑，眉眼边泛起皱纹。我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眼眶有些湿润：“爸，您答应了的。要陪我，陪我走进婚姻的殿堂。看着女儿幸福的样子啊。”父亲也看着我，他拍拍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爸爸知道，爸爸知道。”
　　
　　我收住眼泪，笑得很开心。
　　
　　他什么都
　　
　　
　　
　　
　　
　　“叮——”
　　
　　手机亮起来，小春知道多半又是哪个无聊的人在群里发消息，她快速看了一眼屏幕，已经是晚上11点。现在这个点应该去睡觉了吧。小春看了看眼前的稿纸。
　　
　　她快速过了一遍文稿，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知道自己虽然文笔不好，但也没想到写出来的文章会是这么难看。
　　
　　是哪里出了错误呢？
　　
　　是我写得太快了吗？小春想着。
　　
　　“不应该啊。我看过那些书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少了什么呢？”
　　
　　小春又看了一遍。文章显得苍白空洞。
　　
　　“是少了情绪吗？”小春有些木讷地自言自语。
　　
　　“那我该有怎样的情绪呢？要不去网上搜搜？——不行，网上的不太靠谱。”小春仍是眉头紧锁。
　　
　　情绪？感情？
　　
　　不，我写得都是真的回忆。
　　
　　这些就是我的情绪，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轻笑了一声。
　　
　　去哪里找那些感情？把我的血肉翻开，把我的灵魂撕裂，去寻找到那些感情嵌入文字吗？
　　
　　那样，我的回忆，是不是就完美了呢？
　　
　　小春想着。但是心底没有声音回答。
　　
　　是这样的吧，再加些情绪进去，我就有了一个和父亲完美的回忆了。
　　
　　文章里的他多爱我啊，我是多幸福，家庭是多美满。
　　
　　只要再修改修改就行了吧。
　　
　　小春决定明天再改改。她合上笔帽，打开手机，消息是同学发来的。
　　
　　“小春，明天记得穿校服哦！”
　　
　　她回复：“谢谢，我知道了。”
　　
　　虽然是六月中旬，但天气还是有些凉丝丝的。小春把卧室的窗子打开，黑色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明天就可以写完稿子了。”
　　
　　“真好……”
　　
　　
　　
　　小春站在窗前，搓了搓手臂。她想到前几天看完《加勒比海盗5》后父亲的那个电话。
　　
　　“怎么不问问我看了什么电影呢？”
　　
　　“我看了加勒比啊。我看到了依旧风骚的杰克。我还看见了威尔和伊丽莎白的儿子。你知道吗爸爸，巴博萨死了。他死前知道他女儿不是计时女吗？”
　　
　　“你不记得你和我一起看第四部啦？”
　　
　　“这次我买了船票，但你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手里攥着船票。
　　
　　所以才转身离开。
　　
　　小春哭了，她觉得很冷，心里冰凉的。
　　
　　
　　不该是这样的。
　　
　　我很难受，爸爸。



END.



嘘